第419章 破碎的皇位
看着對面軍容整齊的明軍,馬哈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輕輕地扯動繮繩,調轉馬頭,向後走了一點。
“記住,你是爺爺最後的希望。”
看着面前的孫子,馬哈木一臉的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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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戰,無論結果如何,爺爺都是要身死在這裡,迴歸長生天的懷抱的。”
“若是敗了,自是不必多說,爺爺不可能活下去。”
“若是勝了,爲了斷掉大明北征的藉口,爺爺也只能以死相抵。”
“所以,爺爺將瓦剌的一切都託付給了你,你一定不要讓爺爺失望!”
看着面前的孫子,馬哈木的心中帶着萬般不捨,但是卻沒有任何辦法。
弱者的世界就是這樣,你只能祈求敵人不要找你的麻煩,因爲一旦他們找你的麻煩,你最終的結果就算是再好也不會有多好。
在強者的世界中,弱者的怒斥也只是他們眼中的笑料而已。
自打自己的兒子刺殺朱瞻壑失敗,身死大明之後,馬哈木就將一切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孫子也先的身上,祈禱着自己的孫子能夠衝陣蒙元的雄風,南下長城,將南明逼得和南宋一樣的下場。
然而,那也只是他對未來的暢想,現實,還是要面對的。
不等自己的孫子說話,馬哈木猛地揚起了手中的馬鞭,在孫子馬下的戰馬身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然後帶着萬般不捨,看着自己的孫子被吃痛的馬帶得越來越遠。
看着頻頻回頭,臉上滿是不甘和不捨的孫子,再看看對面已經嚴陣以待的明軍,馬哈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扯動繮繩,重新回到隊伍的最前端。
緩緩抽出腰際的彎刀,緩緩擡起,以一個微妙的角度朝着天空。
這,是最後的信號,一旦彎刀落下,那就是騎兵衝鋒的信號。
這,也是他給朱瞻基的最後信號。
朱瞻基見狀,抽出腰際的馬刀,狠狠地敲了敲胸前的護心甲,朗聲開口。
“朕知道!”
“對於今日之決戰,有很多人都心有不滿,因爲大家都覺得此次北征,理應是我大明必勝之局,而朕卻選擇了最有可能失敗的一種選擇。”
“但是,今日,朕要告訴你們。”
“擊敗草原,只是權宜之計,並不能夠讓他們心服口服。”
“中原與草原的恩怨持續已久,自隋唐,甚至是秦漢之時就已有先例,但卻沒有任何一個王朝,也無一人可以長久的統治他們。”
“今天,如若我們用遠勝於他們的兵力,強大的火器,迫使他們屈服,也不過和前人一樣,是短暫的壓制了他們。”
“而朕,要的是他們心服口服!徹底服從我大明的統治!不會再有復辟的想法!”
“此戰,以同樣的人數、同樣的騎兵、同樣的戰術,倘若能在正面擊敗他們,徹底統治草原之日,指日可待!”
不得不說,雖然不是很稱職,但朱瞻基再怎麼說也是經歷過太宗和洪熙兩位皇帝的教導的,學習的是正兒八經的帝王之術。
別的不說,在控制人心這方面,他還是很擅長的。
短短的幾句話,因爲他之前決定與馬哈木決戰而導致低落的士氣重新變得高昂,被選出來的將士們的眼神也變得極爲堅定。
“最後……”感受着重新昂揚起來的士氣,朱瞻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此戰,朕與你們一同衝鋒。”
“太子已立,國基已定,如若朕在陣中受傷,甚至是崩逝於此地,這對於你們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
“告訴朕!於此戰中,你們的使命是什麼!?”
“勝利!”
“勝利!”
“勝利!”
連着三聲怒吼,只不過一隊騎兵,聲勢卻不亞於幾萬人的軍隊,更是讓對面的馬哈木感到心涼。
他賭上一切,以朱瞻基的角度出發,找到了一個不可能中的可能,試圖爲瓦剌取得最後的一絲生機。
但此刻,他突然覺得……希望渺茫。
然而,如今已經沒有他後悔的時間了,他眼睜睜的看着對面的朱瞻基將馬刀揚起,直指天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堵上了最後的一切,馬哈木手上猛地一揮!
“衝啊……”
頓時,雜亂的喊殺聲響起,雙方騎兵迅速前衝,哪怕看着敵人越來越近也沒有任何減速的意思。
和歷史上不一樣,如今的朱瞻基,或許是一個治世之明君,但絕對不是一個好的將領,因爲大明的戰事幾乎都被他的堂弟給大包大攬了。
可即便如此,帶着最後的掛念,想着還在順天皇宮的兒子,朱瞻基的胸中也鼓起了難以言喻的堅定。
呲……
和馬哈木不一樣,朱瞻基沒有太多的戰爭經驗,甚至連馬術都算不上是出色。
馬哈木能夠在衝鋒的時候一直保證衝在最前面,但朱瞻基卻不行,因爲他所選出來的都是三千營的精銳。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斬獲了此戰之中的第一份戰功。
感受着鮮血撲面而來的那種血腥感,看着失去控制的戰馬衝向自己的身後,而已經失去頭顱的屍身猛地滾落在地……
朱瞻基只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豎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豪邁自小腹升騰而起,直達胸腔,漲得他有些難受。
“啊……”
爲了舒緩那難以言喻的漲悶感,朱瞻基昂首怒吼,抒發着胸中的憤懣與豪邁。
然而,這是戰爭,是戰陣廝殺。
短短的一瞬間,一名瓦剌騎兵就衝到了他的面前,手中彎刀直取朱瞻基鎧甲之下唯一的薄弱處,那裡是朱瞻基的脖子。
此擊若是落實,朱瞻基必然會和他獲得的第一份戰功一樣,身首異處。
然而,樊忠的反應很快,手中長矛揮舞,雖然因爲顧忌朱瞻基而不能直接斬殺敵人,但卻猛地砸向敵人的手臂,讓那隻前一刻還完好的手臂頓時呈現出一個詭異的角度。
突然的襲擊也讓朱瞻基回過了神,猛地一夾馬腹,手中馬刀收攏,直欲向前繼續衝鋒。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被樊忠砸斷了手臂的那名敵軍在地上滾了一圈,左手摸向後腰,抽出了一個類似於投石索一樣的武器,猛地丟了出去。
或許,這就是老兵的經驗。
投石索剛剛脫手,樊忠的長矛就已然攻至,瞬間洞穿了他身上皮甲的脆弱防禦,將其捅了個對穿。
然而,一份戰功的入手卻並不能讓樊忠開心,在斬殺敵人之後他猛地轉過身,朝着朱瞻基看去。
“陛下!”
眼看着投石索準確的命中了朱瞻基的護心甲,樊忠急得大喊出聲,讓很多明軍都爲之一愣。
然而……
“取他的大燾!”
朱瞻基似乎並沒有任何痛感,只是死死地盯着左側的方向。
在那裡,因爲朱瞻基的落馬,幾乎所有看到了此景的瓦剌騎兵都準備不顧一切地衝過來。
誰都知道,在這種雙方統治者都參戰的戰鬥中,誰能率先擊殺對方的統治者,那就等於是勝利了一半。
但是,瓦剌騎兵卻沒有發現,正是因爲他們求勝心切的舉動,原本在馬哈木身後不遠處,位於陣中心的軍旗卻暴露了出來。
大燾(dào),就是軍旗。
馬哈木聞言也不顧近在眼前的朱瞻基了,猛地轉頭,然而他看到的卻並非是他想要看到的一幕。
只見在亂陣之中,一抹異樣的紅色猛地衝出,瓦剌的大燾也順着那一抹紅色緩緩墜落。
在斬落瓦剌的大燾之後,那抹紅色猛地停下,彎腰一撈,還在墜落的瓦剌大燾就被他抄在手中。
直到這時,所有人才看清那抹紅色的真面目。
只是,明軍看到後是激昂奮勇,而瓦剌軍看到後則是心涼了一大半。
那人正是三千營統帥,李彬。
“殺!”
朱瞻基雖然在投石索的力道下滾落在地,但還是第一時間跪起身,用盡全身的力氣仰天長嘯。
“殺!”
朱瞻基的一聲怒吼,彷彿是打開了明軍的開關一樣,士氣瞬間好像是要突破天際一樣,任誰看了都知道什麼叫不可阻擋之勢。
只不過,他們並沒有看到,跪在地上的朱瞻基掙扎了幾下,想要站起身,但胸口傳來的悶痛讓他渾身戰慄。
樊忠在斬殺那名敵軍之後第一時間就衝向了朱瞻基,但迎接他的卻並非是朱瞻基的鼓舞,也並非是斥責,而是溫熱的鮮血。
匆忙抹掉嘴角的血跡,朱瞻基很是嚴厲地瞪了樊忠一眼。
“扶朕上馬!”
“陛下……”
樊忠欲言又止,但在朱瞻基那嚴厲的目光中,最終還是扶着朱瞻基上了馬。
只不過,戰場之上,無論是機會還是危險都是轉瞬即逝的。
大燾被斬落,還被明軍帶走,這對瓦剌一方士氣的打擊已經是最爲嚴重的一種了,短短几息時間,瓦剌軍就被衝散,潰不成軍。
在樊忠的攙扶下上了馬的朱瞻基深深的呼吸了幾次,這才勉力壓下了胸口處的悶痛,正欲策馬向前,繼續衝鋒,卻聽到前方傳來猛烈的歡呼聲。
朱瞻基見狀,心中一定。
他知道,此戰,是他贏了。
想到這裡,朱瞻基的心裡不由得放鬆了下來。
然而,心中一直憋着的那口氣一散,朱瞻基只感覺巨大的眩暈感頓時衝擊了他的腦海,讓他雙眼一黑,再次跌下馬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