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略使到了揚州!
幾乎是在官船剛一靠上碼頭,這揚州城內外的鹽商,便紛紛打探着消息。而那些鹽商更是主動的認捐了多達二百萬兩的勞軍款,只待經略使接見時,便會將銀餉獻上。
對於揚州的晉陝鹽商來說,原本心存異心的他們,宿遷一戰忠義軍大勝的結果,早已讓這些原本還一門心思祈盼着”王師搭救”的衆人,無不是收起那三分僥倖,只盼着能夠用銀錢買個平安。
這陣子,無論是巡鹽御史衙門或是鹽運使衙門,總會有鹽商拜訪,這些鹽商出手更是極爲大方,銀子、古董、字畫,對於身爲巡鹽御史的吳偉業來說,即便是自許清廉,可是面對那些名家的字畫,卻難免總會動心。
置身於書房之中,端着茶杯的吳偉業,面對着剛剛送至府中的這副唐伯虎的畫作,他的眉頭時皺時鬆,時而深思,時而嘆氣。
這是張命人送到府上的,作爲一個文人,吳偉業自然喜好字畫,但是他知道對方送來這份厚禮的目的是什麼。
“只是爲了與經略見上一面……”
自言自語中吳偉業又嘆道。
“這江北,當真是隻知經略而不知大明!”
暗自嘲諷着那些鹽商之餘,吳偉業最後又說道。
“不過只是想見上一面,吳某身爲巡鹽御史便爲爾引薦一下這鹽商又有何妨?”
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後,吳偉業將面前的這副唐伯虎的字畫收起,然後對下人吩咐道。
“備轎,老爺我要去休園!”
鄭家的休園,正是朱明忠來到揚州之後的下榻所在,由此也是在向外界傳遞一個信號,他對鹽運使鄭俠如的信任。
“……自從其來到揚州以來,即借巡鹽御史的身份,派吏員坐於鹽運使衙門,專查鹽引,籍此覈算鹽稅,雖然下官屢次命人將其所派吏員趕出府中,可卻無法阻止其核查鹽稅,經略,以下官之見,若是不將這姓吳的趕出揚州,只恐怕早晚有一天,非得惹出事來,現在,其每天與南京皆有秘信往來,所以,下官希望能請其離開揚州……”
聽着鄭俠如的訴苦,朱明忠只是默默不語的品着茶,從吳偉業出任巡鹽御史的第一天,對於今天的這一切,早就在意料之中。
“請出揚州?”
搖搖頭,朱明忠還是拒絕了鄭俠如的建議。
“他翻不出什麼浪來!”
之所以會這麼肯定。是因爲朱明忠很清楚,宿遷之戰後,江北與南京的關係變得只會越發微妙,其勢必不會激化兩者的關係,即便是以錢謙益爲首的那些文官,暫時也會收斂一些。
對於江北來說,現在反倒是一個難得的平靜期。
而在這個平靜期,朱明忠自然不想將其打斷,畢竟現在江北需要穩定,需要一個穩定的時期去發展。
“可是,經略,這吳偉業是南京派至揚州的暗線,若是不能阻其插手鹽務,不知他接下來還會再幹出什麼事來!”
鄭俠如的語氣顯得有些無奈,畢竟原本他這個鹽運使應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主掌兩淮鹽務大權,可誰曾想卻多了一個吳偉業,成天變着法子的掣肘他。
“他不會,也不敢!”
朱明忠的語氣顯得很是自信,對於這麼一個文官,他壓根就不曾有絲毫擔心。
“雖說宿遷一戰,我們打掉了達素的安南大軍,可是清虜酋首所領的二十餘萬大軍卻又已經南下,就現在來說,於南京而言,在清虜重壓之下,必定會約束其不得輕舉妄動,畢竟咱們於江南而言,是一道屏障,延平無論如何也不會容他人禍亂江北的!”
這種信心是因爲主持江南的是鄭成功,而不是其它人,如果是換成其它文官,朱明忠根本就不會有這方面的自信,之所以自信,是因爲鄭成功的脾氣使得他不可能在大敵當前的時候,縱容下屬官員禍亂江北。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爲鄭成功儘管表面上對那些文官推崇倍至,可是武人出身的他,本身就輕視文人,縱觀鄭成功一生,其都是輕文重武,文人對於他來說,不過只是拿來一用的器物。
“如果真的有人這麼做,到時候恐怕不等我們動手,延平就會替我們動手,至於這吳偉業……”
冷笑之餘,朱明忠又繼續說道。
“有他在,也能替咱們分擔一些事情,比如說那件事,怎麼樣,士介,這段時間,那些鹽商又是什麼心態?”
“回經略,自我軍大勝之後,那些鹽商無不是惶惶不可終日,此次聽聞經略巡視揚州,立即以商會的名義籌措二百萬兩紋銀助餉……”
提及那二百萬兩的時候,鄭俠如冷笑道,
“當初讓他們拿銀子,一個個沒有一個願意拿的,現在可好,經略那邊剛一大仗,立即一個個主動獻起銀子來,這不,這兩日,他們更是屢次求下官爲其引薦,能將銀餉親自獻給經略,經略您看,這些人,是見還是不見?”
鄭俠如的語氣中帶着些試探的味道,畢竟他知道,今日亦非往日,經略現在是否還有意於揚州”殺羊”,不是他這個身爲下官的所能做主的。
“見!”
用力的點點頭,朱明忠沉聲說道/
“既然人家送上門來送銀子,當然要見,要不然,又豈能對得起他們,非但要見,而且還在大張旗鼓的見他們!若不然,天下之人又豈會知道,本官見過這些鹽商?”
不過接着朱明忠又把話峰一轉,然後看着鄭俠如說道。
“不過,這個恩,不能由你去施,這個恩要落在其它人的身上!”
經略的回答讓鄭俠如詫異之餘,又急忙反問道。
“經略的意思是讓吳偉業……想來他們既然求過下官,必定也求過吳偉業,經略是想給把這個人情留給他?”
就在鄭俠如弄不明白經略爲何要把這個人情落在吳偉業身上的時候,那邊便有人通報道”巡鹽御史吳偉業求見”。
“說曹操,曹操到!”
在經略的話語中,鄭俠如他只看到經略的脣角微揚。
“來的正好,這人情,今個正好落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