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氣忽然安靜。
不過當空氣一直很安靜時,氣氛就不算尷尬了。
黃昏看着坐在一旁,身上掛了彩的許吟,笑道:“不怪你。”
又看向臉色尷尬的娑秋娜,嘆道:“帖木兒帝國培養出來的死士,不外如是啊,我若是把全部底牌都放在你那羣死士身上,明日的三司會審,我就得秋後問斬了。”
殺了四品官員,誰都救不了。
娑秋娜苦笑,想要辯解幾句,覺得麼有說服力,索性作罷。
誰會知道大明的人這麼狡猾,從那個王府之中竟然出來了幾路人馬,每一路人馬裡都有一個小女孩,鬼知道哪個是真的張紅橋。
心裡又暗暗腹誹,我十一個死士,殺了二三十個大明錦衣衛,如果她們都不外如是,那麼你們大明的錦衣衛是什麼?
紙糊的麼。
黃昏又道:“不過張紅橋被送到刑部,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真不信他們有什麼辦法證明張紅橋是陳友諒的後人,所以一切都看張紅橋怎麼說。”
張紅橋當然不可能是陳友諒的後人。
這是一場陰謀。
上午時分,從南鎮撫司抽調去福建那邊的人回來了兩位,帶回了重要信息,倒是巧,他們剛抵達福州城郊,那邊就發生了梅殷叛亂之後被擊潰的散兵遊勇搶殺事件。
福州城郊的紅橋附近,被散兵遊勇劫掠過後,又放火焚燒,死亡人數達到恐怖的百人之巨,這意味着可以證明張紅橋身份的人已經不存在了。
由此可見,爭儲這件事到了白熱化時,何等的殘酷。
上百百姓,說死就死了。
蕩不起半點漣漪。
福州官府那邊是否有張紅橋身份的證據?
不好意思,在平叛戰火之中,官府丟失了一些名簿,你說巧不巧,紅橋西側的那一堆百姓的名簿就在其中。現在的情況是張紅橋說她是誰,她就是誰。
其他人誰也無法反駁。
所以這個事吧,現在的關鍵節點在張紅橋身上。
而黃昏又問過許吟。
許吟認爲當初張紅橋賣身葬父後,說的很可能是真的,張紅橋應該不是陳友諒後人,當然,許吟不敢把話說滿。
所以用的“應該”。
饒是如此,黃昏也覺得夠了。
張紅橋十三四歲,懂事了,她應該知道,若是亂說,她會死,就算不死於這個案件,若是自己死了,她的下場也會很淒涼。
所以張紅橋不會亂說。
於是黃昏對三司會審充滿信心。
因爲他真正的一張底牌,也已經得手,要不然娑秋娜她們沒搶到張紅橋,黃昏會這麼鎮定?早就暴跳如雷了。
現在這張底牌就在府邸之中。
揮手對許吟道:“你且去養傷罷,大殿下已經籌建好使團,等三司會審我脫身後,我會去找他,讓你帶着使團去安南,任務重大,絕對不容有失,哪怕你許吟的腦袋留在了安南,你也得變成殭屍給我把火銃的製作工藝帶回來!”
這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有了這個,就能搞定瓦剌、韃靼和兀良哈。
搞定這三者,就能順帶搞定亦力把裡。
搞定了亦力把裡,下一個就是帖木兒帝國,然後一路直奔歐洲……什麼莫臥兒帝國,再也不會有它誕生的土壤。
許吟退下。
娑秋娜環視一眼,“怎麼沒看着夫人?”
黃昏笑了笑,“進宮了。”
妻子徐妙錦擔心明日的三司會審,刑部那邊着人過來通知後,妻子就進宮去見徐皇后了,想着就算定下自己的罪,也希望長姐徐皇后能幫襯一下妹夫。
不求保住官職。
保命就行。
對此黃昏由得妻子去了,這是她的一番情意,怎能拒絕。
況且……
多條保命手段總是沒錯。
擡頭透過窗戶看了看天色,笑着說了句終於入秋了。
外面烏雲纏綿。
應該是要下一場綿雨,綿雨之後大地降溫,然後就是秋老虎的尾巴,天氣就熱不到哪裡去了,應天也會降溫——朱棣大概率會在入冬後迴應天。
因爲出使安南的使團會在開春前回來。
而下西洋的事情也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娑秋娜一臉羨慕,“爲何這片大地會孕育出如此燦爛的文化,正是因爲有這樣一片完美的天地,四季分明,風霜雨露,哪像我們那邊。”
黃昏呵呵一樂,“這確實,知道爲什麼自古以來,中原王朝很少真正掌控西域嗎?”
娑秋娜想了想,“因爲窮?”
黃昏點頭,“西域那邊窮是一回事,還有就是你們那邊的地理位置,如果沒有絲綢之路,真的入不了唐宗漢武的眼,要知道我們腳下這片大地,是整個世界最好之一。”
這是實情。
如果西域那邊也像江南一樣富庶,你看漢武大帝和唐太宗會不會發兵打下來好好經營,分分鐘把你永久納入版圖之中。
封建時代的君王,真看不上西域那旮旯。
你們稱臣朝貢就行。
不過有明一朝,還是有點失誤——安南其實是適合種田的,但明朝君王並沒有想着把它納入版圖,最好的機會就是幾年後的安南之亂。
可惜朱棣並沒有那個打算,最後大兵壓境,把安南摁在地上一頓摩擦之後,草草冊封了事。
看着眼前的西域美女。
黃昏忽然又笑了。
忍不住捉狹的道:“按照你們的格局來看,你說我們的永樂大帝在打下漠北之後,會不會去動亦力把裡和帖木兒?”
娑秋娜認真思忖,搖頭,“不會。”
黃昏心裡暗道歷史上的朱棣不會,但是黃昏加上朱棣這種黃金搭檔,則一定會,嘴上卻說道:“確實不會,所以你這輩子大概是回不去了,最好的歸宿,就是被陛下收入後宮,當個金絲雀而已。”
娑秋娜一臉平靜。
倒是不厭惡。
永樂大帝朱棣,對於她這種番邦女子,其實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黃昏又道:“可惜,明天我就要去三司會審,這是我的戰場,運氣好能活着回來,運氣不好,大概就會在詔獄等着秋後問斬。”
娑秋娜愣了下,“你這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在等死啊。”
黃昏沒有解釋,笑眯眯的道:“娑秋娜啊,你看我啊,活了幾十年,長這麼大還不知道你們西域女子的風情,明天我就要上戰場,說不準就回不來了,你是個漂亮、可愛善良的女子,肯定也很同情我對不對,能不能滿足一個將死之後最後的心願,嗯……能不能讓摸摸你的……看看也行!”
娑秋娜一臉黑線,“滾!”
黃昏哈哈一笑。
起身,不容置疑的道:“回西院去罷,守好我那張王牌。”
打算去見見那張底牌,能不能在三司會審上翻身,就看張紅橋以及這最後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