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講,閱兵臺兩側的豪紳們彼此交換眼神,有些話都是心照不宣,徐州那邊田地不多,這些田地從那裡出,目前也就是山東和南直隸兩處,真要平攤下來或許不是太沉重的負擔,但這畢竟是在大家身上割肉,而且朝遠了看,如果這徐州趙家軍的封賞就是軍功授田,那麼隨着一次次勝利,大家的損失就會越來越大。
“..難道這次不是來招攬人心嗎?”有人低聲唸叨,不過沒有人接茬,倒是幾個經營工商的豪紳神態自若,反正他們的產業和這個沒什麼關係,他們天生的親近徐州,因爲他們知道徐州重商,肯定會給他們各種方便。
閱兵到這個階段,那些心思各異的山東豪強代表被領到了宴會所在的宅院中,這個檔次的飲宴聚會已經不能在酒樓飯莊中進行了,是用了李巡檢家裡的宅院,廚師和食材之類的也都是臨清豪門湊起來的,務求精良,一來是要招待好貴客,二來是不能丟了臨清父老的臉面。
這些豪強們或者因爲久站,或者因爲震撼,各個汗流浹背辛苦得很,在這宅院裡更衣休息,然後去廳堂那邊等候,幾十人在那裡各自沉默無言,各家有各家的立場,他們的體量塊頭都太大,結盟很難,互通聲氣都不易,只有幾對相熟的小聲交流,生怕被其他人聽到。
趙進沒有急着過來,他還要爲有功的軍將和士兵們授獎記功,親自在大隊之前勉勵這些功臣,早在平定聞香教之亂的時候,趙家軍已經有了成熟的軍功體系,因爲趙家軍和官軍不同,不以斬殺首級多少記功,很多新兵覺得自己就是方陣一員,永無升遷的機會,但瞭解這個體系後,就知道並非如此,你訓練的勤謹與否,違反軍紀次數的多少,參加戰鬥的多少,還有很多細節,都是你升遷積累的標準,只要你嚴守軍規,勤奮訓練,作戰時候奮勇向前,那就不會虧待了你。
當然,如果攻城的時候先登上城頭,衝鋒的時候殺敵抓俘,這些突出的功勞都不會被虧待,和從前記功授獎不同的是,這次北伐京師的意義重大,所以徐州那邊特意打造了一批銀章送來,這次戰鬥的功臣和各旅團隊的連正以及以上的軍將們,都會得到一枚銀章,這象徵着資歷和功勞。
趙進來到宴會大廳的時候,午飯時間已經過了,看到他過來,各個桌上的山東豪紳代表都是起身相迎,他們可是餓得夠嗆,可出於禮數規矩,桌上冷盤又不好碰,好在李家這邊提前送上了一批點心,讓大夥墊墊肚子。
“勞煩各位久等了,各位辛苦。”趙進先是客氣了句,大家都是誠惶誠恐的說沒什麼,不管之前什麼心態,看完趙家軍的大閱後,山東豪強們都明確了一件事,那就是趙進的實力遠遠凌駕於他們之上,還是凌駕於他們聯合起來之上,對待這樣的強勢除了誠惶誠恐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衆人落座之後,開始上菜,等菜餚上齊,趙進端着酒杯起身,餓着肚子的衆人都連忙跟着站起,趙進舉杯說道:“以後這山東就是趙某的了,希望和各位好好相處,不要傷了和氣,爲咱們今後,先乾了這杯。”
趙進這邊一飲而盡,其他人也跟着喝下,這樣的飲宴是談事的,所以這酒也是黃酒,杯子都是小盅,大家喝完之後臉色還是不怎麼好,倒不是因爲這酒,而是趙進這番開場白怎麼聽都不對勁。
如果是官府舉辦的宴席,大家自然有種種應對手段,現在就有人開始上去敬酒,然後彼此攀扯關係,可大家不知道趙進要做什麼,也知道趙家軍的規矩是新規矩了,也不敢貿然行動,所以只能這麼呆坐着,場面尷尬而又安靜。
趙進沒有絲毫活躍氣氛的意思,從早晨到現在,雖然他只是檢閱觀看,可也在全程操勞,肚子空落落的,只想着先吃飽再說,陳昇他們自然也是如此,他們那一桌每個人都是狼吞虎嚥,看到他們這個樣子,其他桌纔開始吃飯,大家養尊處優久了,肚子裡不缺,雖然是美食美酒,每個人都很節制。
等趙進那邊吃完,擦了擦嘴巴,卻是站起,其他席面的人慌不迭的跟着站起,趙進伸手示意不必,開口揚聲說道:“以後山東是我的,規矩和先前自然不同,首先,各項加徵加派取消,火耗取消,勞役取消,以後繳納糧稅,用糧食、棉花和銀錢可以通行”
聽到這個,即便赴宴衆人的涵養足夠,可還是禁不住發出一片驚呼,趙進這幾句話等於是把苛捐雜稅和大明惡政一掃而空,如果僅僅是朝廷法令上的賦稅,負擔其實算不上太重,從上到下的生活還能維持,可這遼餉加上其餘加派以及常例火耗等於將這賦稅翻了幾倍,真正的扒皮割肉,不給人活路,而除了這賦稅之外,山東六府的百姓還要負擔沉重的勞役,養馬燒炭維修漕運,這些活計佔用大量的時間,還要自己負擔食宿,百姓們沒時間打理自家的田地,多少年來苦不堪言,這其實和加徵幾倍稅賦是一樣的殺人負擔。
天下間最苦莫過山東,自從永樂年開始,山東就有各種變亂,從佛母唐賽兒到最近的聞香教徐鴻儒,這些看起來是邪教煽動,實際上卻是百姓對這沉重負擔的怨恨具現。
而這繳納糧稅,用糧食、棉花和銀錢通行,則是針對一條鞭法後的情況,一條鞭法之後,朝廷官府收稅只收銀錢,而民間通貨是嚴重不足的,結果秋季糧食收成的時候賣不上價錢,只能多賣糧繳稅,而春季青黃不接的時候沒有糧食,糧價高昂,只能借高利貸買高價的糧食,惡性循環,導致百姓甚至地主都紛紛破產,他們的田地都被更大的豪強拿去,而這個改變,則是避免了因爲糧食和銀錢的價差波動造成盤剝的局面。
趙進這些說法都是大善之舉,儘管在座的這些豪強沒怎麼在加派和繳稅用銀上面吃虧,甚至藉此聚斂發家,可他們依然覺得這是善政,因爲山東貧苦到了極點,官府已經開始對他們下手了,現在這些都被取消,沒了支出,等於可以賺得更多,至於不能借此兼併聚斂的些許遺憾就不能宣諸於口了。
在做的山東豪紳臉上都有笑容和輕鬆浮現,不管怎麼說,趙進表現出這個態度讓大家鬆了口氣,這還是要籠絡人心。在這個時候,衆人神色甚至帶了幾分得意,原來還是要靠着我們來管地盤,看來這趙進僅僅不善言辭,對根本道理還是明白得很。
“..各處不得私設關卡,徵稅厘金都由徐州一體辦理,由徐州稅務總局開徵各項新稅..”
聽到這個介紹,主營工商的豪紳豪強們眉頭皺起,取消了各種加徵加派,火耗徭役,徵稅厘金這樣的商稅卻不取消,只說一體辦理,而且還要開徵新稅,這可是掐工商貿易的脖子,怎麼這徐州自家工商興盛,卻不讓別處發展,這些政策都是對地主有好處的。
趙進泛泛說了幾句之後,掃視了下神態各異的衆人,笑着說道:“接下來徐州要在山東和南直隸檢地查人,重新丈量田畝,普查人口,然後按照這個徵發錢糧人丁。”
屋中剛剛鬆動的氣氛驟然改變,一下子變得死寂,豪紳們彼此交換眼神,臉上有憤怒,有惶恐,有不安,卻沒有一個人出聲,到最後所有人的目光又都是集中到趙進那邊,只是說到這裡,趙進卻微笑着坐下,根本不打算解說。
想在大明做成一份代代相傳的家業,除了善於經營、巧取豪奪、心狠手辣這幾個素質之外,還必須要有官身和功名在,沒有官面上的照顧,積攢再多的財貨家業也是官府砧板上的魚肉,單純依靠武力自保霸道是不行的,說不準什麼時候被當成賊寇剿了,長久不得。
而有官身功名在,按照大明法規常例,就有可以免除賦稅的田畝份額,而且身居功名的人家,官吏差役也不敢強徵加派,有規矩在,就會有無數人鑽規矩的空子,既然功名可以免稅,那麼就在賬目計量上弄手腳,按照規矩可以免稅一百畝的,往往實際有一千畝幾千畝。
那些田地不多的小民小戶,甚至沒有功名護身的地主們,與其被官吏差役橫徵暴斂,還不如把自家的田地投靠在這些功名護身的人家,給被投靠的人家一部分收成錢糧,這樣下來,遠比繳納皇糧國稅輕鬆,收益也會多很多,這也是爲什麼,即便是家貧如洗的文士考中舉人後,馬上成爲一方豪強的原因,不用他自己動手,四面八方的田地財貨匯聚而來,這就是所謂“投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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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睡的原因也簡單,因爲喝茶太多,導致輾轉反側,清醒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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