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肯定是贏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抓住賊酋?”又有人說道,現在塵土已經揚天,遮蔽視線,戰場上看不怎麼清楚了。
“流賊纔有幾匹馬,咱們趙字營有多少,這一馬平川的地勢,他們怎麼跑,只看着能不能跑回城去了。”有人說道。
聞香教亂軍左右兩翼已經越過了趙字營的大隊,已經跑到了趙字營陣型後隊,在輜重大車圍城的臨時營地裡,也能看到敵軍出現了,李家兄弟和師家人以及其他的義勇和團練立刻是緊張了起來,連忙拿起兵器準備戰鬥廝殺,現在偌大的戰場上已經是混亂無比,只能是各顧各了,李家兄弟甚至還有些興奮,總算來了個立功的機會,砍下幾個人頭,到時候也是彰顯自家武勇,沒曾想他們嚴陣以待,那些衝過來的聞香教亂軍士卒根本沒有衝過來攻打,他們丟掉手中的武器,頭也不回的狂奔而去,到這個時候,守衛車馬輜重的一干人才明白,聞香教亂軍這等狂攻衝鋒,根本就不是要決勝,而是來拼死的逃跑,到現在大局已經定了!
趙進率領的趙字營馬隊衝進去之後,流民的陣型就徹底散掉了,亂軍已經談不上什麼陣列陣型,在馬隊的壓迫面前,每個人都是亂跑,每個人都是要躲得遠些,千騎擺開的橫隊,這是多大的寬度,整個聞香教亂軍的陣列都被他們給攪動,徹底的打散。
而在這樣的局面下,很多騎馬家丁的兵器上還沒有沾血,馬隊的隊形始終保持不亂,好像一堵牆不斷的壓迫過去,將聞香教亂軍儘可能的攪亂,這等烏合之衆,只要沒有陣型隊列,那就不值一文,在趙字營面前,那就是待宰的豬羊一般。
”前面,前面,打破了前面那一隊,聞香教就垮掉了!“趙字營馬隊終於衝到了足夠的深度,看到了和別處亂軍有些不同的隊伍。
其他各處都在狂奔亂跑,沒命的躲避趙字營的馬隊追擊,而在不遠處聞香教亂軍大陣中,卻有一處隊伍還在維持,那邊最顯眼的就是幾十騎,聞香教亂軍聲勢浩大,可全是步卒,騎兵極爲少見,在一開始對陣的時候,塵土揚天,前陣雖然看得清楚,可陣中就看不到了,更不要說這幾十騎的服色鮮亮,比起周圍破衣爛衫的流民百姓來齊整顯眼太多。
環繞着這幾十騎的是千餘人馬,人在馬上看過去,也能覺得這一隊和其他各處的不同,他的服號整齊,兵器也都是官軍制式的長矛,而且隊形到現在還沒有散亂,能看到潰散的流民百姓不斷衝擊這千餘人馬,可始終沒辦法撼動,甚至在這千餘人馬的周圍,還不斷收攏起潰逃的亂軍步卒,現在零散也有兩千多人的樣子,不過稍微細心些就能推斷出來,被收攏的這幾千人大多是所謂“護教神軍”,也只有經過這個法子訓練的營頭人丁,才能在這樣的潰敗中勉強維持住秩序。
讓他們這麼收攏下去,到最後雖然未必能挽回敗局,可卻能收拾最基礎的骨幹兵馬,未必沒有反擊的可能,真正趙字營的老家丁可都經歷過類似的場面,當年在徐州城下,明明將流民大隊打垮,可就在亂軍之中,聞香教的骨幹力量就這麼衝了回來,讓趙字營險些崩盤。
不過這一次沒那個可能了,在那一次,趙字營只有幾百,沒有騎兵,沒有火器,更沒有這如山如海的幾團幾隊,趙進在馬上舉起了長矛,他的長矛通體硃紅,在戰場上看着極爲顯眼,單手舉起長矛左右擺動,已經漸漸發力跑起來的騎馬家丁各隊開始穩住隊形,趙進手中的長矛緩緩向前傾斜,騎馬家丁各隊就看着長矛傾斜的幅度開始控制坐騎的速度。
這千餘騎的陣型本來已經成了橫隊,就在這混亂中,披甲持矛的兩隊重新開始突前,其餘各隊又是變成了雁行陣,分兩翼跟在趙進那那隊之後。
”大哥,騎兵衝長矛方陣怕是有兇險!”劉勇在馬上大聲喊道,他儘管跟着趙進的命令做出調整,可還是擔心不已。
趙進已經將長矛放平握持,他所在的兩隊騎馬家丁也開始彼此拉開間距,趙進保持着動作不變,扣上面甲,悶聲回答說道:“如果眼前這些能頂住騎兵衝擊不亂,他們早就滅了咱們徐州,何必弄這麼多玄虛。”
本就隔着面甲,蹄聲如雷,人聲嘈雜,即便劉勇也沒聽清趙進的話,不過在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這麼多了,趙字營的馬隊在這個時候開始加速了,從出動開始,騎手們就一直壓着馬速,坐騎的體力還維持的充足,又在人聲嘈雜的環境中,總是追不上前面的人,馬匹已經是焦躁,現在稍稍放開,立刻加快了。
馬隊的速度一旦加快,和前面潰亂的流民隊伍距離就開始不斷拉近,放平的長矛刺不到坐騎前面的敵人,如果在這樣的速度下刺中敵人,人馬合力,長矛也會崩斷,不過在這樣的追擊下,馬匹的衝撞踐踏已經足夠了,背朝馬隊的聞香教亂軍士卒直接被撞飛或者踩倒,然後又被直接在地上踩踏而死。
好似燙熱的刀子切凝固的豬油,趙字營的馬隊衝入潰亂的亂軍人羣中,根本無可阻擋,直接就是破開,向着前面那漸漸穩住的聞香教隊伍衝去。
徐鴻舉和夏仲進都是臉色發黑,夏仲進在那裡怒吼着不斷下令,讓部衆抓住每一個經過的青壯潰兵,讓他們站在隊伍之前,雖說眼前這局面勉強能維持,可任誰也知道,已經沒有機會了,在揚天的塵土中能看到大隊騎兵左衝右突,讓大陣的隊伍根本沒辦法聚攏起來,根本無力迴天,而徐鴻舉不單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他身體顫抖不停,在那裡喃喃自語:“打不過,這怎麼能打得過,大哥是要靠着這護教神軍打天下的,現在怎麼辦?現在全完了,這全完了啊!”
說到最後一句,整個人控制不住,幾乎在馬上哭號出聲,算計這麼多,自以爲勝券在握,沒想到打起來自家卻和個笑話一般,對方要怎麼打,就怎麼打。
“二爺,咱們先回城去,這趙字營打不開濟寧城,咱們先守住了,再做計較。”夏仲進扯着嗓子大吼說道。
沮喪出身的徐鴻舉身體顫了下,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夏仲進也顧不得什麼一字並肩王之類的名目,在馬上猛地抓住徐鴻舉,狠狠晃動幾下,大聲喝道:“二爺,咱們頂不住了!”
趙字營馬隊衝到這還能維持陣型的亂軍之前,馬匹的速度已經跑快了,騎手長矛斜向下指,齊齊打馬撞了進來。
沒經過戰場上的歷練,面對這等整齊馬隊衝撞,當真是站都站不穩,聞香教這亂軍當日面對官軍騎兵的時候還能支撐,那是因爲還有隊列支撐挾制,而眼下外圍都已經散亂,核心也沒有列隊,看着抱成一團,實際上是散的。
更不要說,趙字營馬隊隊列整齊,裝備精良,看着馬上家丁連頭臉都被包裹在鐵甲中,就和怪物一般,那手中長矛更是比自家用的官軍兵器長出二尺還要多,人人早就膽寒,那還支撐得住。
當馬隊靠近,這穩住的隊伍就和那外面潰散的大隊一樣,立刻是四處奔逃,不過這個當口上,他們已經跑不了了。
騎馬家丁手中的長矛都是虛握,刺中敵人的時候就要迅速撒手,不然這等對撞的大力會把騎手的胳膊震斷,儘管是虛握,可人馬合力加上衝刺的速度,長矛貫穿一人之後,勢頭往往不減,他身後的人也逃不過。
好不容易收攏起來的隊伍直接被鑿開,前面幾排被騎矛刺殺,後面來不及動作,馬匹已經撞了上來,趙字營的騎馬家丁已經抽出了長刀,居高臨下的開始砍殺。
若此時能結陣抵抗,還能對趙字營的馬隊造成殺傷,可膽寒驚懼之下,誰還有勇氣不逃,誰還有心思結陣。
外圍被收攏的亂軍兵卒就在這衝鋒之下潰散,只剩下了環繞徐鴻舉和夏仲進的那千把精銳。
可這些人比起外圍來還要不堪,他們的確有幾分悍勇,甚至多了些亡命之氣,面對騎馬家丁的衝擊,居然敢捨身撲上,可步卒面對騎兵,如果不結陣對抗,如果不彼此配合,靠着個人武勇的話,根本抵消不了步騎之間的差距。
到了這個時候,一層層的人羣已經抵消了騎馬家丁們的衝勢,不過騎馬家丁也可以從容結隊配合作戰了,手中還有長矛的騎手在前,手持刀斧的側翼掩護,中間則是拿着開弓射箭的。
千餘騎兵等於是兜了個半圓,要將這聞香教亂軍的核心底子吃掉。
“二爺,夏爺,弟兄們還能拖一會,你們快走啊!”有人嚎叫着喊道,這些聞香教的核心武力揮舞着兵器不斷撲上,就是要給徐鴻舉和夏仲進他們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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