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的心意,兒臣心領了,兒臣真的很感激父皇。+,但是兒臣心意已決,一定要完成父皇給予的重任!”他慨然回答,“兒臣如今年紀不大,但是自信已經可以爲父皇分憂了,甘羅十二歲就可以爲國出使,可以爲國奪下五座城池,做上上卿,兒臣已經十四歲了,豈能庸碌無爲?兒臣只是有些不捨京城繁華而已,爲國效勞的心思卻一點都沒有動過。兒臣……兒臣此去,頂多晚上留念一下京城和父皇母后,平日裡絕不會有所退縮,還請父皇放心!”
“你倒是實誠……”眼見他不說大話,表示自己還會留戀京城,皇上禁不住笑了出來,“好吧,不管怎麼說,你這份心意我是明白了,那就希望你老老實實把事情辦好,你不用擔心我這邊,我這邊你要什麼就給什麼,絕不會有遲疑,你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接着,他突然擡頭,看了看旁邊的臣子們,他們都恭恭敬敬地站在遠處,沒有任何人可以聽到這父子之間的密話。
“另外,我還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請父皇明示!”太子馬上說。
“你是個實誠孩子,其實這很好,治國就是要對萬民實誠,少一些奸詐詭譎伎倆,不過你自己實誠,卻不能覺得別人也都實誠,要對別人多留個心眼。你是太子,人人都會對你畢恭畢敬,奉承你討好你,這次你代替我出巡更加是尤其如此,不管是國中之人還是高麗人,他們都會對你滿口諛詞的,你千萬不要被迷了頭腦,要清醒,清醒!你得想明白,這天下,少有人是會真心對別人頂禮膜拜的,他們對你畢恭畢敬,要麼是畏服你,要麼就是想要從你的手裡撈好處,你不能因爲他們奉承你就腦袋發昏,他們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要時時刻刻記得保住清醒和主見!”
“兒臣明白了。”太子一直聽着父皇的教誨,最後他點了點頭。
“嗯,其實父皇說這一番話,不是信不過你,而是高麗的情況,遠比我之前想的要複雜。”皇帝微微放低了聲音,“倒沒想到,你去了高麗,除了總鎮後方之外,還要再趟一次渾水啊!”
“父皇此言何意?”太子不太明白父親的意思。
“前幾天,內閣收到了駐高麗使團的報告,因爲事關重大,他們將報告也馬上轉給了我,請求我來定奪。”皇上低着頭看着太子,面色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他們報告說,最近高麗國主李琿行止不軌,對我朝使團好像越發不敬,使團的意見他也越來越置之不理,似乎有埋怨我朝對高麗干涉太甚的跡象……”
“高麗國主不軌?”太子吃了一驚。
他沒有想到高麗居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大漢有不滿,畢竟他這次去總鎮後方,統領攻伐日本,可是十分需要高麗朝廷配合的,如果高麗朝廷掣肘的話,天知道要給他帶來多少麻煩。
“父皇……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思索了片刻之後,他馬上問,“兒臣之前並沒有參議國政,所以不大清楚,可是好像之前高麗國主一直對我朝致禮甚恭,更何況,前陣子還專門請求要將宗女獻給兒臣作爲侍妾,這不像是有什麼不軌企圖啊?”
“怎麼?送你兩個宗女你就全幫人說話了嗎?”皇帝掃了太子一眼。“這倒是長大了啊。”
“兒臣不是那個意思!”太子有些尷尬,連忙再爲自己辯白,“兒臣只是想……如果高麗國主對我朝有所不敬,那他就不應該還一直在謀求討好朝廷啊?再說了,現在使團的報告還只是一面之詞而已,有可能其中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父皇可以召見一下高麗的使臣,問一問他們到底怎麼回事?”
看到兒子尷尬緊張的樣子,皇帝禁不住再次笑了起來,“哈哈,就開個玩笑,瞧你緊張的!你說的有道理,其實收到報告的時候,我也是將信將疑,所以將高麗的使臣也召見了過來,跟他詢問了一下。”
這高麗的使臣,自然就是李珂了吧。太子心想。
因爲是高麗宗室,而且熟悉高麗上下情況,李珂這次也將作爲隨侍的大臣,和他一起前往高麗,如果真的高麗內部有變的話,那還真是麻煩了。
“使臣……使臣怎麼說?”他小心翼翼地問。
“有趣的地方就在這裡了,我只是暗示了一下,結果這使臣反應極大,嚴詞否認高麗國主對我朝有不滿的指控,堅持說高麗國主是靠我朝才得以復國的,因此對朝廷感恩戴德,絕對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指控根本是空穴來風。”皇帝搖了搖頭,顯然對這種情況也有些不解,“相反,他還隱約約約指責使團,說是使團在高麗驕橫跋扈,讓高麗上下苦不堪言。他說高麗國主已經是委曲求全,基本上對使團有求必應,但是使團裡面有些人慾壑難填,步步緊逼讓高麗實在難以撐持,所以高麗國主無奈之下才會拒絕一些過於過分的要求,惹得使團嫌隙。”
“這……”太子更加驚訝了,“這豈不是在反着指控使團?”
“對啊,沒錯,雖然他說得隱晦,但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了。”皇帝冷笑,“你看,你還沒出去呢,這要緊的事就纏到身上來了,高麗朝廷和駐高麗使團打起了筆仗,這還真是罕見。高麗使團說得很重,大幅筆墨都在渲染高麗國主心懷不軌,還透着一股意思,想要讓朝廷乾脆下令,以國主無子嗣爲由,另外從宗室選個幼子來作爲高麗世子……”
太子緊咬了嘴脣,陷入到了思索當中。使團給出的這一招很狠,雖然父皇沒有明說,但是如果按照他們的建議來做的話,那麼高麗國主就會形同被直接架空和廢黜了。
在他看來,高麗是大漢的藩國,理應服從大漢朝廷,如果國主真的有什麼不軌舉動的話,予以懲戒是應該的;但是藩國畢竟是藩國,如果聽信了謠言冤枉了國主,擅自廢立的話,也實在有損中國的臉面,更加不利於高麗的穩定。
“他們如此各執一詞,那以父皇看來,哪邊說得有理呢?我們又應該怎麼辦?”沉思了許久之後,他打算從父皇那裡得到一些指示。
“你不是說你可以獨當一面了嗎?現在還來問我?”父親皺了皺眉頭,“我身處千里之外,哪裡能夠知道高麗的具體情況?你去了,看了,自己想辦法吧,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是要我去辨明情況,然後來處置?
太子現在明白過來了,剛纔父皇爲什麼對自己這一去這麼遲疑,原來高麗的突發情況讓他感覺到有些棘手,怕太子處理起來不知所措,也就是在自己毫不遲疑地表示決心之後,父皇才決定讓自己來辦。
“兒臣……兒臣……”太子心裡有些緊張,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剛纔那些話,你說得很漂亮,但是做事光靠說是沒用的,得靠做,而且要認真做!”皇上盯着太子,“既然原定你去高麗,那高麗的問題就都交給你去辦了,高麗國主和使團的糾紛你一個人裁斷,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父皇……兒臣惶恐。”太子有些驚疑,他發現自己身上的重擔又被加上了一層,“兒臣此行是爲了總鎮徵日之戰的,不大好分心去處理高麗國內政事吧?而且兒臣之前並沒有類似的經驗,只怕難以秉公處斷,反而讓我國國威受損……父皇乾脆還是另派欽差去查訪吧,把事情查清楚再處理。”
“你剛纔說得那麼豪情,怎麼現在就怕了?”皇帝再度皺了皺眉頭,顯然對他這番回答不滿意,“你是太子,你是朝廷最頂尖的人,你有整個朝廷做後盾,你也有我做後盾,你怎麼會做錯?你無論怎麼處置,不管是高麗朝廷還是高麗使團都只有接受的份,他們誰不聽,你就可以宰了誰!”
父皇這意思豈不是自己可以在高麗爲所欲爲?
太子並沒有從中感受到那種興奮,反而愈發緊張了,因爲他知道,不受限制的權力就意味着無限的責任,他從父皇這裡領受到了全權處置高麗朝廷和使團糾紛的權力,那就意味着之後的一切後果也應該由他自己來承擔,而他的每一個決定,將直接決定成千上萬人的命運。
聽上去這很暢快,可是這如同山嶽一般的壓力,讓他一下子有些難以承受。
“父皇……”
“好了,別再說廢話了,既然你想要獨當一面,那就要做到底,什麼欽差不欽差的,你一個人來做就行了。難道幾千大軍在你手裡,還需要再怕什麼嗎?”皇帝伸出手來,扶住了太子的兩肩,然後用力搖了一搖,“你要高興纔對,到了高麗,你不管怎麼做都是對的,這個高麗國就交給你了,你想怎麼擺佈就怎麼擺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