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蔡毓榮嘆了口氣:“既然蔡家到了這個位置,有多少朋友就有多少敵人,一旦蔡家倒了,蔡家的子孫便要倒了大黴了,至於百年之後,誰知道朝廷會不會從親族旁支裡面選出一個人來作爲補償。我家族可爲朝廷而死,但是要死得其所,要是連最後的名聲都不給我們留下,我們死了還要替他們背黑鍋,百年之後真的有人會給我們做主麼?還是就認爲我蔡家該死?”
程孝廉笑了一聲:“蔡將軍,儘管放心,我大明百廢待興,你必定不會受人排擠,再說了咱們都是漢人,他們也不姓朱,沒什麼親疏之分,只要你用心辦事,蔡家的榮華必定能夠保得住。”
蔡毓榮點點頭:“起事之前,我派人接出了部分家中子弟,蔡家在京師是個大族,若是舉家搬遷,怕是一個都走不了,家裡的那些人,怕是已經罹難了。”
再說另一邊,圖海派人八百里加急將情況寫在奏摺裡送回了京師,別說他跟蔡毓榮沒什麼交情,就算有過命的交情,這件事也瞞不下來了。
朝廷那邊只知道蔡毓榮重挫了潼關的前明軍伍,現在只等着圖海一舉破賊,如今蔡毓榮轉投敵陣,此消彼長,他一時半會肯定拿不下潼關,所以必須先把消息傳回去。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蔡毓榮詐降,要是他真的這麼做了,到時候自己給他平反就是了,自己又和他沒有仇怨,到時候再並肩作戰就是了。
不過看他伏殺自己的樣子,圖海心中有七八分確定,詐降的可能性極低。
奏摺到了朝廷裡,朝裡的那些漢族的大臣也收到了消息,這些人心中也開始泛起了嘀咕,第一時間就讓人把家裡自己看好的後輩送到了附近鄉下的農莊裡,這件事已經開始挑戰康熙的底線了,他倚重的漢人將領,從王~輔臣到張勇再到蔡毓榮都降了,朝中漢人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了。
果然上朝的時候,康熙的臉上一副灰白的氣色,以前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可從來沒見過他這幅面容。
康熙低頭看着下面全都低頭不語的臣子,發出了一聲嗤笑:“你們何必裝成這幅樣子,怕是心中早就想好了到了陣前如何倒戈了吧。”
下面的漢臣跪倒了一片:“臣等不敢!”
“不敢?還有你們不敢做的事?朕對王~輔臣有知遇之恩,對張勇有提攜之情,對蔡毓榮有君臣之義,結果呢,你們漢人有句話說的很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康熙朝的漢臣,出名的就這麼幾位,洪承疇已經死了好幾年了,張廷玉還在吃奶,李光地如今與康親王傑書在一起平亂,高士奇倒是混到了中書舍人的位置,也算是當值內廷。但是這個人做官的道理便是察言觀色和四處逢迎,讓他這個時候站出來絕對是不可能的。
所以一時間漢人之中竟然沒人敢站出來,朝堂之上的漢臣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康熙彷彿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你們這些人就沒什麼要說的麼?”
“他們若是不說話,皇上是不是打算把他們都殺了?”
大殿外突然傳來了一個厚重的女人的聲音,朝臣全都跪在了地上,頭也不敢擡起來:“拜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重重地咳嗽一聲:“大清祖訓,後宮不得干政,今日我跨進了乾清門,若是祖宗怪罪下來,我便去祖宗面前自盡,但是大清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也由不得我不站出來了。”
康熙一臉震驚:“老祖宗,你怎麼親自趕過來。”說着趕緊跑過來的扶着她。
太皇太后在康熙這裡絕對是地位超羣的存在,要不是當初她一力維繫,只怕多爾袞早就帶着他的正白旗和鑲白旗篡位了,哪兒來的康熙。所以她說自己出來干政,若是祖宗怪罪便以死謝罪,誰也不會當真,康熙更是跑到近前扶着她,一點擔心她干政的意思都沒有。
太皇太后低喝了一聲:“皇上,你站好,向後面看去,看看這列位臣工,有多少滿人又有多少漢人。”
康熙臉色有些難看:“老祖宗,這件事朕做錯了麼?”
“我來問問你,當初我大清是怎麼入關的?你要是忘了,我再重新給你講一遍,當初文有范文程,武有洪承疇,這才入了關,各位漢臣各使其力,這才讓咱們大清站穩了腳跟,今日你說這些混賬話有何緣由?若是說不出來,那便給列爲臣工賠禮謝罪!不然祖宗饒不了你,我也饒不了你!”
“可是,王~輔臣、張勇和蔡毓榮那些人全都投了前明。”
“那是你識人不明纔有的這等禍事!在座的列位臣工可有一分過錯?”
康熙少年心性,就算是早熟一些,也不可能一生下來就是一個老練的政治家,這個年歲的男人一旦被人騙了總是不服氣的,彷彿受到了侮辱一般。所以他接到了圖海的奏摺纔會發狂。
也多虧當值的太監眼看局勢要控制不住了,趕緊去請來了太皇太后,他知道今日若是沒有漢人能夠說服康熙,朝堂之上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太皇太后接着說道:“十一省狼煙沖天,你也不敢停止科考,爲的是什麼?”
康熙猛然驚醒,太皇太后接着說道:“咱們大清入關之時只有八十萬人,能戰之士不過十萬餘人,這天下有多少漢人,就算人家站着一動不動給你殺,也得活活累死。還不是在朝的各位臣工同心協力,這纔有了大清的江山,如今你講出這般混賬話來,九泉之下敢見祖宗否?”
說完太皇太后頭也不回地便走了,她是一個知道分寸的人,康熙不過是少年心性一時着急,點醒了就是,後宮不得干政這是祖宗的規矩,若是再留下來可真的就干政了,她不願意開着頭,所以掉頭就走,若是天佑大清,康熙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康熙的臉色變了幾變,終於恢復了正常:“今日之事是朕的過錯,朕識人不明,不該連累了你們,你們用心辦事,大清絕對不會虧待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