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君醉的後院一間屋子裡,一個滿臉鬍鬚的大漢正在啃着一塊骨頭,旁邊的書生模樣的人笑了一聲:“我說二弟,你骨頭都沒肉了你還啃什麼勁,來,鍋裡還有肉。”
“大哥,你別管我,我這是窮怕了,餓怕了,就怕糟蹋糧食讓老天爺降罪。”
“哎,你這說的哪裡話,等咱們弟兄做成了這一筆買賣,咱們就去買上幾百畝地,也當地主,逢年過節都吃肉,平日裡也吃白麪的大餅,快放下那塊骨頭,來吃塊肉。”
說着他嘆了一口氣:“咱們剛吃了幾年飽飯,我可記得從生下來就開始捱餓,這沒吃兩年飽飯又開始打仗,這天底下的人怎麼這麼喜歡打仗呢?”
“還不是想當皇帝想的,聽說當了皇帝頓頓都能吃大餅卷肥肉,誰不想當,我都想去當。”
“去去去,這話可不許去外面說,讓人家聽到了非得告你一個謀反不成。那些孩子們小時候沒怎麼捱過餓,奶奶的,拿了銀子不是去賭就是去嫖,真是一個個爛泥扶不上牆。”
“大哥,咱們這票幹得這麼大,不會有人找上門來吧?”
“不會,出面的都是趙家兄弟幾個,咱們根本沒露過面,就算是日後人家找上門來也恨不到咱們身上,況且我聽說那幾個都是東洋人,難不成還回東洋搬兵不成?咱們這邊的朝廷自己都管不過來呢,哪兒有空管咱們這些小毛賊。”
“大哥,我聽人說了,說川蜀那邊人人都能吃飽飯,要不等幹完了這一筆買賣咱們也過去看看?”
“不成,那些當官的嘴裡哪兒有實話,咱們在自己的門口吃不上飯還能落草,去了人家那邊若是吃不上飯想落草都沒機會,好了,別想這些了,先把眼前這筆大買賣做好吧,我聽趙老三說總覺得那個公子不對勁,吃完了這塊肉咱們把臉蒙上去看看那個公子去。”
送走了田川嘉子陳承安可是放心多了,她跑了就不用擔心在這兒匪窩裡出什麼事了,再說她一定回去報信,自己估計也能保住一條小命。
不過陳承安顯然多慮了,這些人雖然是落草沒多久,但是山賊的規矩還是懂的,但凡是綁了女子,絕對不能留着過夜,過了夜就算什麼都沒幹也不值多少銀子了,況且相對於不着邊際的睡個女人來講,他們更願意用這個女子換上幾石大米,人家古人都說了,飽暖思**,這肚皮都餓着呢,誰有功夫想那事。
所以主事的這幾個得知田川嘉子是個女子之後,想都沒多想,甚至搜身的時候只是簡單地把她的錢袋拿了出來,陳承安提出要她回去換人的時候,山賊不知道有多高興呢,這女子留在這裡最後就會被當成壓銀子的藉口,還不如早點送出去,而且也不用防備她報官,女子都膽小,估計一嚇唬就得夜夜做噩夢。
“這位公子看起來像是個讀書人,東洋人也讀書麼?”
聽到聲音陳承安猛地擡起頭來,就看到兩個蒙着臉的人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心裡一緊,但凡是這種打扮的很有可能是熟人,要是碰到熟人的話這次活着出去的機率可就不大了。
“大略讀過幾本你們的聖賢書,我們東洋對於唐國的文化一向是十分敬仰的。”
“什麼唐國?”
“當初與貴邦第一次接觸的時候便是唐國,所以在我們東洋很多人把你們這裡稱作唐國,後來大明在朝鮮打敗了我們軍伍,我們也有不少人稱你們爲大明。”
“我對於你們東洋的歷史並不感興趣,只是對公子一人感興趣而已。”
陳承安心中一沉,臉上還是笑着:“不知這位壯士是什麼意思?”
“我見過很多書生,他們指點江山的有,書生意氣的也有,但是遇到了我的刀子都是屁滾尿流的,想不到這位公子還能誇誇而談,真是不容易。”
“哈哈,那一定是壯士遇到的書生太少了些,不說別的,就說你們古代的文天祥,面對幾十萬大軍都不皺一皺眉頭,幾年前的史可法史兵部更是一條錚錚好漢,怎麼能說讀書人都沒有骨氣呢?”
別說眼前這個人還真有點被唬住了,他們劫掠的次數也不是很多,碰上一位這麼能說的也覺得有些道理。
“大哥,這小子挺能說啊,要不我卸他一條腿,看看他還是不是依舊如此能說。”
陳承安面不改色,心中卻在思慮辦法,若是這個時候急於呼救,未免有些被人打臉的感覺,他總歸是個讀聖賢書長大的人,如此行徑一時半會還難以做出來。
看着那個人不說話,旁邊的這個大漢猛地抽出了刀子:“嘿嘿,你這酸秀才,讓我卸你一條腿,我看看你還有沒有這麼能說。”
陳承安咳嗽一聲:“所謂盜亦有道,你們出來劫財的所圖的不過是錢財而已,我既然落在了你們手中,便認栽了,既已許諾給你們銀兩,你們怎能壞了規矩,怕是以後祖師爺也不會保佑你們發財了。”
“你這個東洋的秀才倒是有幾分意思,若是咱們本土的人,我還真想收你做軍師,不過既然是東洋的就算了吧,老子信不過倭寇。”說着一拍他二弟的肩膀:“走了,是個有骨氣的,咱們也別欺人太甚,讓人家東洋人小瞧了去。”
而在這個時候,陸離已經悄悄翻身進了他們的院子,貓身躲在了角落之中,眼看着天色漸漸晚了,若不仔細觀察,誰也不會發現這兒還有個人。
陸離看了周圍一眼,愣了一下,周圍根本沒多少巡哨的人,甚至打雜的下人都不是很多,想了想便明白了,這地方是客棧,巡哨只能徒惹懷疑,至於打雜的,他們又不是真的客棧,要什麼打雜的,有個看門的就夠了。
不過他翻過來的地方是一間小院子,倒是沒有看到那兩兄弟從地窖裡爬出來的樣子。
陸離悄悄地潛到了屋檐下面,打算偷聽一下屋子裡的話,若是想沒頭蒼蠅一般亂撞,真的引起亂子倒是可以脫身,但是救人可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