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的芝加哥,雖然寒意尚未褪去,卻已是花開燦爛,一片春的顏色,這樣的場面使得芝加哥的早春別有一種驚喜又純粹的浪漫。
早晨九點半,坐在芝加哥期貨交易所交易部辦公室裡的駱煒馨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昨天下午柴卓棣的突然出現,當時因爲慚愧伴着內疚在心裡蔓延,以至於她沒有做過多的思考,但現在安靜下來想一想,她才覺得自己昨天是關心則亂,其實——以柴卓棣沉穩的行事作風,她根本不相信他會衝動得把什麼都丟了,搞得他自己身無分文還連個證件也沒有,再說了,他也是在美國留學的,怎麼會在這裡連個同學都沒有?還可憐兮兮的說準備到公園的長椅上湊合一晚,那句話,現在想想,恐怕就是逼自己表態挽留他的吧?
至於他說的行李落在出租車上,好像也不成立,芝加哥的出租車都是有嚴密編號的,司機的素質也都不錯,因爲對拾金不昧的獎勵比較高,很少有撿到乘客的行李不歸還的案例出現,再說了,按照柴卓棣的描述,那個司機是開跑車的,這就更有點奇怪了,芝加哥的出租車是不錯,但拿跑車做出租的,她還真就沒見過,難道是她離開的太久這裡的出租車行業突飛猛進的發達了?很顯然,答案是——No!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他無意中說漏了什麼,比如——跑車。
想到這裡,駱煒馨不由得修指輕叩着桌面,鎖眉沉吟了片刻,就伸手去抓過電話,敲出了自家客房的座機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被他接起,她輕輕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柴卓棣——”
電話另一邊的柴卓棣,懶洋洋的斜靠在沙發上,手握電話,語氣愉悅,“煒馨?有事嗎?”
不知怎麼的,她本想問的話題臨到了舌尖卻被突然改變,“呃,我就是問問警局那邊有電話打過來讓去認領失物嗎?”
“沒有。”柴卓棣想象着她此刻打電話的樣子,不由得嘴角勾起,故意裝出語氣極其無奈的說,“煒馨,寄人籬下的日子好像很……”很後面的詞是什麼?無奈還是淒涼?他及時的打住了,哼哼,點到爲止比直白的闡述更有味道,既然那人兒對仇人都富有同情心,那麼,對自己這個特殊的人嘛,就任由她發揮想象力去吧。
果然,駱煒馨眉頭一皺,她很怕他會因身無分文的寄居自己家裡而心生敏感,是以忙語氣關心的問,“聽你的語氣好像受了虐待似的,怎麼了?”
“唉,沒什麼。”柴卓棣嘴上說着沒什麼,但話頭並沒就此打住,繼續用抑揚頓挫的語調說道,“誰讓我行李盡失呢,本來借你父親的新衣服穿就很難爲情了,再在異樣的目光裡,我……”
“哦,是這樣啊。”駱煒馨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真是糊塗!怎麼就忘了他沒有換洗衣服那一茬了呢?唉,想到那個最是有潔癖的人借穿自己父親就算是沒有穿過的全新的衣服,心裡彆扭不舒服也可以理解的吧?
想到這裡,她趕緊安慰的保證,“你放心,我下午三點半下班,你三點鐘讓家裡的司機送你到期貨交易所這邊來,我陪你去選衣服。”
唔,這感覺真好!柴卓棣無聲的笑了,但語氣還是淡淡的無奈,“噢,看來,也只好先這樣了。”
掛上電話,駱煒馨爲自己倒了一杯熱咖啡,當熱乎乎的咖啡帶着醇厚的香氣滑入喉底,空餘淡淡的苦澀
在舌齒間瀰漫,她才從關己則亂的緊張狀態裡恢復過來,理智開始逐漸回籠——她剛纔打那個電話的目的是什麼?怎麼本意要談談他是如何丟失行李的電話竟變成了她陪他逛街購物?
因初來乍到,而原來的那位交易部經理又出差不在芝加哥,新舊之間的交接要推遲到下個禮拜才正式開始,以至於駱煒馨非常的悠閒,悠閒到她一上午都是在回憶裡度過。她與他的那些過往,好似黑白電影的倒帶般在腦海重現,有一點她不得不承認——好像自從遇到柴卓棣,無論她想怎麼樣,結果都是順着他想讓她怎麼樣的順序發展!這感覺,讓她忽然生出一絲不忿,更是讓她充滿疑惑,究竟是她的智力出現衰退?還是他的智商本就太高?
下午四點鐘,還是昨天碰面的那家咖啡館,還是咖啡館外面露天的那個位置,駱煒馨攪拌着面前的咖啡,盯着坐在她對面的人研究了好一會,纔看似漫不經心的問,“你確定你身上這套衣服是我昨晚拿給你的那套?”
柴卓棣笑了一下,卻沒有看她,反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語氣從容而淡定地反問,“怎麼,你看着不像?”
“呃,那倒不是。”駱煒馨臉上的笑容不變,心裡卻愣怔了一下——說實話,柴卓棣的個頭比她父親略高,如果他真穿她父親的衣服,應該不會這麼貼身吧?再說,雖然她是拿了一套沒有拆封的衣服送給他,但她父親素日所訂購的衣服大都是固定那幾家適合中年人的風格,而柴卓棣身上這套,怎麼看都不像是父親的風格,確切的說,到更像是爲柴卓棣量身定製一般——妥貼合體。
“對了,昨天忘記問你了,你準備在這裡呆幾天?”駱煒馨知道,對面前這個睿智的男人,想要知道答案的話,繞圈子是沒有用的,不如直接切入主題來得快。
柴卓棣笑了一下,卻沒有看着她,反而低頭望着手中的咖啡杯,語氣從容地回答,“呆多久不是我能決定的,這個要取決於某人的態度。”
“嗯?”駱煒馨一怔,反應遲鈍的問,“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某人什麼時候回去,我就什麼時候回去。”柴卓棣的聲音雖低,但絕對是不容置疑。
駱煒馨聽他這麼說,就急得脫口而出,“那怎麼行?”
柴卓棣看了她一眼,脣角微彎,眼底有抹亮光忽掠而過,語氣慢條斯理的,“爲什麼不行,說來聽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