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寧儉遣了寧慶去請柳牧原到府上“品畫”。
寧儉從一堆的名人字畫裡挑挑揀揀,選了幾幅自己較爲滿意,又是能拿得出手的“名家大作”,這才喚人去叫善六過來。
寧善剛陪德十跑完步,正在花園裡和德十並寧喜閒磕牙,見寧儉院子裡的人來叫,“好好的,儉二喚我作甚?”
德十在寧喜的服侍下,慢慢往回走。
“昨兒我從二哥的小廚房那兒,倒是聽到些消息……”德十急急捂上了自己的嘴。寧善挑眉,“你說你在哪兒?”
德十催促着寧喜快走,“沒,我什麼都沒說!”
“站住!你聽到什麼了?”德十身形一頓,“六哥先說好,暫不追究我就說。”
寧善點點頭,“那你先說說看,酌情考慮。”
“當真?”德十面上一喜,“騙人的就是東跨院的小狗!”
“……”寧善無奈之下,點點頭,“也不是什麼大事,聽二哥的院子裡的丫頭說,昨兒個二哥與九姐談了許久。小廚房的許婆子說九姐也快到了許人家的時候,怕是二哥要做主給九姐配人家呢!”
寧善心頭一動。
怕是儉二今兒個叫他,恐是與此事脫不開關係了。
寧儉把畫軸一卷卷打開,“善六過來幫我相上一相,看我把哪幅畫掛在書房合適?”
寧善向來坐沒坐樣兒,像一灘爛泥似的,癱在椅子上。
“哎呀,我當什麼大事兒呢!這種附庸風雅的事兒我怎麼懂,你該去找四哥問問還差不多。”
寧儉揹着手,一臉深意的盯着寧善,“我一直以爲你眼光不會錯的。”
寧善還在暗暗納悶,這個儉二吃錯了什麼藥,什麼時候竟這般看得起他了?正想着,寧慶推開了書房門,“柳公子,您裡面請。”
一瞧見柳牧原,寧善上下打量,心裡暗歎好一個相貌堂堂的人兒。再定睛看去,舉手投足之間自有氣質,看來不僅是位飽讀詩書的公子,怕是還是一位名聲顯著的公子。
寧善現在心下明白了不少。感情儉二請他過來,相畫是藉口,讓他來相人才是真啊!
“柳兄來的正好,我剛得了幾幅名畫,正想着讓柳兄來給我品鑑品鑑。”寧儉着人打聽到,這個柳牧原不僅醫術高超,畫功也是一流。其實柳牧原平日裡喜歡繪上幾筆丹青,權作打發時間罷了。
寧儉這是打算投其所好,以賞畫之名,行相人之實。
柳牧原對着寧儉拱拱手,“寧弟,品鑑實在不敢當。”
“柳兄謙虛了,那日在柳兄書房裡見過的畫作,可都是上乘的畫功。想不到柳兄竟還有如此的造詣。”寧儉與柳牧原一來一往,說着互相恭維的話。
柳牧原一進門便發現一位俊秀少年從他進來便一直盯着他瞧,“敢問寧弟,這位小公子是……”
還不等寧儉說話,寧善已經做了個大大的揖,“柳大哥,最近常聽二哥提起柳大哥人品卓絕,相貌堂堂。小弟心下仰慕不已,今日聽說二哥請了柳大哥過來,特來拜見!”說着,當真又是福身一揖,真像是仰慕已久一般。
寧儉暗贊寧善機靈,“忘了介紹了,這是我六弟,平日裡也喜好些字畫。我對他說柳兄可是字畫的行家裡手,他便一直吵着要見一面不可,他年紀還小,不懂禮數,柳兄莫怪。”
柳牧原面上一喜,寧善與柳牧原互相見了禮,“原來是六爺,失禮了。”
寧善嘻嘻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柳大哥只管叫我一聲六弟便好,以後弟弟多有討教之處,還望柳大哥莫要嫌棄纔是。”
雖說臉上滿是欣喜之色,但心裡寧善早把寧儉裡裡外外問候了千百遍,他哪裡懂什麼狗屁字畫,從小寧老太爺送他們兄弟五人進學堂,就數他調皮搗蛋,更遑論是字畫,就是大字他都不識一籮筐呢!
柳牧原與寧儉像是得遇知音一般細細品鑑字畫,見他們如此侃侃而談,正好爲寧善留出空閒,便於他打量此人。
嗯,眉間寬二指,命宮豐滿寬廣,心胸寬廣,是個值得託付的君子。身材挺拔,肩背周正,又兼之談吐不俗,寧善腦子一轉,便曉得這人與誰最相配。
日頭漸西,柳牧原與寧儉意猶未盡般,寧善着人備下了酒席,還特意吩咐了人去請各個院子的主子來。
“柳大哥當真是知識淵博,原來在這一方小小的印鑑中,都能看出這麼多的道道兒來,小弟真是受教了!”三人當先入了席,“不瞞柳大哥說,小弟有位西席先生,她的評鑑水平可是當的起這個的!”寧善衝着柳牧原比了個大拇指。其實寧善也不是誇口,他們府上還真有這麼一位人,不僅是古玩金石,對字畫也是有獨到見解。這人以前與他們兄弟五個同時做了文章交給先生批改,先生竟評了這人的文章爲優等,可見這人文采斐然。
“哦,不知六弟師從何人?”柳牧原被寧善勾起了興趣,急急詢問。寧善神秘一笑,“柳大哥莫急,一會兒就能見着了。”
寧儉欣慰的點點頭,向他投去一個讚賞的眼神。
寧善得意不已,挑眉:我辦事,二哥只管放心!
寧儉低頭咳了咳:若是辦砸了,二百兩一日不緩。
寧善偃旗息鼓:小的曉得。
寧喜遞給德十一方手帕,“小姐,六爺當真不再追究小姐又去偷吃的事兒了?”
德十撇撇嘴,“他?他現在所有心思都在九姐身上,哪裡還有心思追究這等小事!”
“六爺也真是,您纔是六爺嫡親嫡親的妹妹,九小姐是二爺的妹妹,六爺作何那麼上心九小姐?”
寧喜話語剛落,就曉得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捂了嘴巴。
“你曉得什麼!這種話以後不準再說了,若再犯,我可要打了!”寧喜喏喏的站在一旁,“奴婢知錯,再也不敢了。”
德十正坐在暖閣的窗下,此時日頭偏西,已有涼風襲來。吹起牀間的帷帳,隨風舞動。
“我們是個什麼身份,不過是一個庶子一個庶女罷了。論身份,二哥比我們強不了多少,可人家是長子,手裡握着中饋。九姐自小就有才名,整個京城誰不知道良九小姐的名頭。咱們拿什麼與他們相比。”
寧喜自知戳中了小姐的心事,心裡愧疚不已。
“寧喜,你且記着。只要九姐一日沒出寧府,我就不能越了她去。六哥這麼上心九姐的婚事,也是爲了我好。”
“是,奴婢謹記。六爺心繫小姐,是奴婢愚鈍。”
剛說完,院子外就有人敲門。
“十小姐在嗎?六爺讓奴婢請小姐去二爺院子。”寧喜開了院門,見是寧善院子裡的寧吉。
“九姐也去嗎?”德十隔着窗戶問。
“九小姐也要請的,奴婢這就要去的。”
德十挑了簾子出來,“正好,那我就與九姐一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