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柳翩翩隨着柳牧原回了牧原堂,兄妹二人便商量着開始着手準備迎親等一應事宜。
牧原堂的童子、夥計們一聽說先生要娶親,也是喜氣洋洋的要去歸整草藥,修繕房屋。說是要給新娘子一個“新的”牧原堂。
訂紅燈籠,鉸紅雙喜字,請喜娘……牧原堂一時忙的熱火朝天,不亦樂乎。
柳翩翩每日一大早便起身忙活柳牧原的親事,整日下來沉默寡言,人也消瘦了不少。柳牧原將問名、納禮、合八字等一系列喜禮操持完,閒了下來,便發現了柳翩翩這幾日甚是古怪。
這日,柳牧原將柳翩翩叫進了書房,剛要開口詢問,那廂柳翩翩已淚如雨下。
柳牧原吃了一驚,忙問緣由。柳翩翩擡起我見猶憐的淚眼,“求哥哥幫我!”
抽噎着把自己對寧儉的心意和盤托出,聽過之後,柳牧原苦笑,自己竟這般疏忽大意,自古英雄從來都是閨閣女子心中戀慕的對象,自己也早該察覺纔是。
“妹妹你可知我此次回山請師父所爲何事?”柳牧原雖心知寧儉是個可託付終身的男人,可是……
“不是寧二爺身子有恙嗎?有師父出馬定是錯不了的。”柳翩翩與寧儉這麼長日子相處下來,並未見他身子哪裡不適,自己心裡也正疑惑不解。
柳牧原對寧儉的病症並不是十拿九穩,畢竟施術也是師父新近鑽研出的醫術,具體效果如何,他自己也不好下論斷。
見到妹妹對師父的醫術深信不疑,自己心裡也升騰起莫名的信念。
“寧家二爺若是不能人道,你可還會非他不嫁?”他緊緊盯着妹妹的眼睛,希望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一絲動搖。可惜,除了堅定,什麼都沒有。
“嫁,不論他怎樣,我都嫁!”柳翩翩的毫不猶豫讓柳牧原有些感慨。“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也不過如此了吧。
柳家上下修整一新,就連各色傢俱都按樣式重新打了一套。婚禮前,寧尚與方夢嬌從將軍府特意趕來,給良九柳牧原的新房鋪牀。寧儉也從旁支左系的親戚家特意選了一個一臉福相的孩子去坐牀。寧尚在新牀上鋪了一層又一層的紅棗、花生與桂圓,方夢嬌身子不便,笑吟吟地四處打量新房。
“妹夫真是有心了,這牀怕是費了不少時日打出來的吧?房裡擺放的每樣東西都是用了心的,尤其是這紅雙喜字,鉸得可真是周正!相公,你瞧着柳家妹子如何,配咱們二哥可是相配?”
寧尚將喜被鋪好,“相不相配也要看二哥他自己願不願意。”
扶着方夢嬌,夫妻二人在新牀上坐了半晌,柳牧原又派了喜娘帶進去那位一臉福相的寧少爺,看着那孩子在牀上滾了一圈,坐牀纔算結束。
夫妻二人與柳牧原寒暄着告辭。
柳翩翩與柳牧原到寧府商議賓客禮單。
“柳家早已頹落,除了師父與我兄妹二人,也就牧原堂的一羣大夫、夥計親如一家。”柳翩翩將早已擬好的柳家賓客名單遞給寧儉,寧儉示意寧善去安排人按照名單去報喜。寧善接了禮單便趕忙去遣人出去。
“寧家的本家人丁也不興旺,親屬賓客不會特別多,但四弟在官場中的諸多同僚卻是不得不請來喝杯水酒的,日後你進太醫院的事,有他們的幫襯也算是讓你提前熟悉熟悉。”寧儉翻看着寧家的賓客禮單,“不過有些人是要多多上心的,或許以後他們就會是你上頭的人,可切莫怠慢了。”
柳牧原都一一應了,接過禮單仔細查看。
柳翩翩見此處自己實是幫不上什麼忙,站了起來,“我去嫂嫂那裡看看,可有什麼要幫忙的。”
寧儉點點頭,“寧慶送柳小姐過去。”柳翩翩福了一禮,緩緩出了門。
柳牧原見如今四下無人,這房內也只剩自己與寧儉二人,索性放開了說。
“前些日,翩翩與我說了一些話,今日牧原就想問問二哥的想法。”寧儉放下手裡的茶盞,“但說無妨。”
“翩翩對我說,她看上一男子,心儀良久,只覺那男子舉世無雙。妹妹想要託我問問,那男子心中對她又做何感想。”
寧儉垂下眼眸,“柳小姐溫柔大方,也是個世間難覓的好姑娘,怕是那人配不上柳小姐了。”
柳牧原有些心急,“二哥又何必妄自菲薄,翩翩心儀你……”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說錯了話,趕忙停了下來。卻見寧儉端起茶盞,“多謝柳小姐的厚愛,但如今我還未找尋伴侶的心思。柳小姐不如另覓良緣,莫爲了寧儉耽誤了大好姻緣纔是。”
嘆了口氣,柳牧原就知道,問了也會是這種結果。
寧慶送了柳翩翩到良九院子門口,便向柳翩翩告辭。正欲離開,柳翩翩叫住了寧慶。
“小哥兒留步。”寧慶躬身,“柳小姐還有吩咐?”
“我就是想問問,最近……算了,麻煩小哥兒了。”寧慶心裡清楚柳翩翩是想問關於二爺的事情,但既然她沒有問出口,他這做下人的也不好說什麼。
“那柳小姐,小的告退。”寧慶直爲自家二爺覺得可惜,柳小姐這麼好的姑娘,爲什麼二爺就是非要狠着心疏離了?
寧慶邊想着,便要回院子去。
“慶哥兒!”寧慶聽得身後有人喚他,轉頭看去,卻是九小姐身邊的大丫頭寧安。
寧安顯然是跑過來的,站定良久仍氣喘不已。
“慶哥兒手上可還有差使?”寧安手裡捧着一個盒子,“這就回院子聽差,安姑娘可是要幫忙?”
寧安忙搖頭,“不不不,我就是見慶哥兒難得來一趟。對了,這是我做的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慶哥兒就當是個念想,收下吧。”
將盒子塞到寧慶手裡,寧安轉身便走。寧慶愣怔在原地,“這,這是做什麼?”
寧慶打開盒子,裡面有一雙繡着錦鯉的鞋墊兒,繡着繁複紋飾的錢袋,還有一隻配色淺素的絡子。往下翻了翻,竟還有一個同心結。
再傻的人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了,寧慶拿着同心結,面色難辨。
寧安飛快跑回了院子,手撫着胸口。不只是跑得太快,還是激動,一顆心怦怦亂跳。一想起自己就那麼將心意送了出去,“慶哥兒會明白我的心意吧?”
柳翩翩與良九坐在一處,看着良九難掩興奮之色,不住的翻看自己的嫁衣,柳翩翩原本低沉的心情,也被良九的高興給沖淡了不少。
“嫂嫂明日一定是京城最美的新娘子!”柳翩翩摸着良九嫁衣裳鑲嵌的兩顆東珠,“這兩顆珠子可真是漂亮。”
良九將頭冠也端了出來,“這嫁衣是四哥特意找了京城最好的繡坊做出來,剛剛纔送到府裡。這兩顆東珠也是我最貴的陪嫁,其實我想啊,等日後你出嫁了,我便把這兩顆珠子送你做嫁妝!”
柳翩翩搖搖頭,“我可不要,這是四爺送給嫂嫂的陪嫁。當年我娘給我留下了不少首飾,做陪嫁綽綽有餘了。”
“對了,我纔想起來,我一直都沒有問過關於公婆的事情。妹妹可知道當年柳家究竟是怎麼回事?公婆又是怎麼過世的?”
柳翩翩擺弄着良九的頭冠,“我也是零零碎碎的聽哥哥提起一些,知道的並不多。只知道柳家當年是豪紳,因爲得罪了一些人,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面。所幸父親與師父有舊,師父見我與哥哥可憐,便收入門下,跟着師父過活。”
良九想象不出是怎樣的仇怨,讓那些人竟屠殺了柳家滿門,只餘柳氏兄妹二人。
“這些年,你們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好在哥哥與師父疼我,便不覺得多苦。”柳翩翩記得山上的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哥哥整日帶着她在山上晃盪,教她辨識草藥。師父也時常下山買了零嘴兒全都留給她吃,哥哥在一旁饞的流口水。
寧安進來掌了燈,“小姐,晚飯好了,這就端進來罷?剛剛六爺院子裡的寧福過來說,柳姑爺在二爺那邊用飯,讓柳小姐安心在咱們這兒用飯就好。”
柳翩翩才驚覺天已經黑了,“竟這麼快就天黑了?”
“馬上就要年關了,可不是天黑得早了!”良九讓寧安上了飯菜。
兩人寂然飯畢,許久纔等到寧儉遣人來說今晚莫走了,就在寧府留宿。
柳翩翩第二日隨着良九試了嫁衣,寧謙也請了繡娘來,但凡哪裡有不合適的,就只管改就是。
寧善在外間坐着,“等九妹妹試完嫁衣,順便也給柳小姐量量尺寸,做套時新的衣裳。前些日子四哥請了繡娘進府,趁這個空子倒不如給府上的人都做件衣裳好了。”
“六爺安排便是,翩翩莫不是得千恩萬謝了!”柳翩翩從屏風後轉出來,寧善癱在八仙椅上,見到柳翩翩出來,才堪堪坐了起來,把腰桿兒挺直。
“謝什麼,反正今後都是一家人了。”寧善說者無心,柳翩翩卻是聽者有意,想到自己與寧儉,不由暗暗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