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死宣和貴妃的旨意一出,百官譁然。宣家百年望族一夜之間,轟然倒塌。樹倒猢猻散,原本熱熱鬧鬧的宣家,如今只見府門威嚴,卻是一具空殼,只留鳥雀在內啄食些衰草落葉。
蘇莫與白起那日進了宮,在乾元殿外,見到了寧謙與趙安諾正在一處說話。
“四哥。”
“四哥。”
白起是忠武侯白敬的嫡子,襲了白敬的爵做起了白家正主,而雅七正是他的正房夫人。見到寧謙,他上前親親熱熱的叫了一聲“四哥”,而後又對着趙安諾施禮道,“請公主安。”
蘇莫依着白起是一樣的禮數,賢八也嫁於他爲妻,蘇家雖不及白家家門顯赫,卻是樞密院院正的長子,如今手中握着整個京畿的守衛重兵。
白、蘇二人因着聖上召見,急匆匆要往乾元殿去。寧謙點點頭,“萬事小心。”
蘇莫較之白起穩重些,“省得了,四哥慢走。”
“怕是十哥,逃不過這一劫了。”賜死宣和貴妃的消息一出,趙安錫就擁兵出京,往西北方向逃竄。趙安諾憂心忡忡道,“他看似精明,實則腹內草莽。他如何能躲過聖上的雷霆之怒。”
“這也是他該受的。我該回去了,你就只管等旨意,安心嫁我。一切有我。”寧謙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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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宮之事還未成行,趙安錫就如喪家之犬逃出京城,這使他如何甘心。一邊咒罵着趙安諾的狼心狗肺,一邊哀痛母妃就這麼去了。
“王爺,再往前便是陽關,出了陽關,便是突厥的地界了。”趙安錫登上一處土丘,放眼眺望。
陽關西北方便是豐城,豐城之戰據此已有多年,早沒了那時的戰火痕跡。豐城如今也是人煙鼎盛。突厥儘管異動頻繁,但此處太守大人勵精圖治,常年練兵,將豐城防守的如鐵桶一般,難以攻克。
趙安錫看了半晌,“吩咐下去,不在豐城周圍多做停留,連夜趕路,爭取早日去突厥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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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家全家上下滿是熱鬧,就連寧尚和雅七賢八都回了寧府。
“剛剛你沒見,來宣旨的可是聖上身邊的鳳公公!正堂裡烏泱泱跪了一大家子人,聖上可是要將公主下嫁給四爺呢!”良九身邊的一個管事婆子,正與一個小丫頭扯閒話。
小丫頭一臉嚮往之色,“陳媽媽,你都見着了?”
“可不是,剛剛我可是在前邊兒跟着伺候了。你還別說,四爺穿上朝服,領着全家上下迎旨的時候,別提多精神!你說說,公主娘娘得多漂亮,才能配得上咱家四爺呀?”
小丫頭歪頭想想,“難不成公主娘娘比我家十小姐還漂亮?”
陳媽媽笑得前仰後合,“傻丫頭,人家可是公主娘娘,你們家十小姐雖有姿色,卻是身份差着遠呢!”
原來那小丫頭正是德十在莊子上收的婢女寧楚。趙安倫前日大張旗鼓的回了固王府,德十因着身份不好再跟着,只得回了寧府。
聖上聽說趙安倫回京,想了半晌纔想起這個兒子。寧謙今早入宮時,還暗示過聖上,固王可堪大用。
聖上思前想後,終是將趙安倫宣進了宮。
雅七賢八的夫君都被聖上遣出京去公幹,她們又多日不曾回孃家探望,姐妹二人便藉着這次慶賀的由頭回了寧府。
如今姐妹四人齊聚,加上柳翩翩這個“準二嫂”和方夢嬌這個五嫂。六個女人像是一羣麻雀似的,嘰嘰喳喳的聊着女兒家的話題。
白日裡接了旨,晚上寧謙特意叫人擺了宴席,寧家上下團聚一番。傅京白日爲了避嫌,並未來寧府,到了晚上,寧善遣了寧福去叫他過來。
這下,寧家的所有主子總算是聚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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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安倫在乾元殿外等待召見。鳳慶出了殿門,一溜小跑倒了趙安倫面前,“奴才給王爺請安。聖上正在裡面發脾氣呢,還請王爺思量些說話。”
趙安倫不由多看了鳳慶兩眼,“多謝公公。”
鳳慶笑道,“老奴受相爺大人所託,多多看顧王爺,萬萬當不起這個謝。”
“王爺久不在京城,如今聖上身邊無可用之人,王爺也該把握好機會纔是。”說完,鳳慶使了個眼色,乾元殿門口侍候的宮人便挑起了門簾。
“王爺請。”
趙安倫久不見聖上,遠遠看着聖上,便跪在了門口,“兒臣不孝,拜見聖上。”心中卻是不住的告誡自己,只當他是父親。
聖上點點頭,看着是個懂事知禮的孩子,“快快起來,到朕這兒來,讓朕仔細瞧瞧。”
趙安倫眉眼像他已故的母妃多些,倒是眼神身量更像是聖上年輕的時候。聖上看了半晌,忽然想起舊時那個溫柔體貼的女子。
“好啊,貞兒生了個好孩子。”甫一聽到母妃的閨名,趙安倫原本平和的心境起了波瀾。
聖上不知固王內心的波動。
“你母妃是個溫柔內斂的女子,看來你倒是隨了你母妃的性子,話少的很。”
趙安倫想到母妃。那個可憐的女子,原是孫賢貴妃身邊的隨侍宮婢,只等年歲到了便放出宮去隨意嫁人。哪成想聖上竟看上了她,孫賢貴妃爲得聖寵,作主將母妃獻給聖上。
聖上恩寵,令母妃有了身孕。孫賢貴妃卻又從中作梗,迫使母妃小產。幸得好心宮人相救,趙安倫才免得一死。
可是,母妃還是在他甫一出生,就去了。那是聖上身邊已有新歡,早將她們母子二人拋之腦後。
趙安倫攥起了拳頭。轉念一想,現在這種局面是寧謙耗費多年心力才得以實現的,若是因他一時的不忍毀了他多年的經營,豈不是可惜?
趙安倫眼圈泛紅,“兒臣久未見聖上,實在想念聖上的緊!”
鳳慶在殿外聽的些許,點點頭。好一派父慈子孝的樣子。
父子二人相談多時。多是聖上詢問這些年他都去了哪些地方,見到了怎樣的風土人情。
當趙安倫談及當年豐城一戰,聖上驚道,“你竟去過那時的豐城!”
“是,當時兒臣仰慕寧讓將軍的威名,偷偷前去參軍。雖只是做了糧草押運官,卻是知曉了兩軍交戰的殘酷。”
聖上念及此,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