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診病耽擱了一日,第二天一早,寧儉帶着寧慶出門去巡查商行。
坐在販香料的鋪子裡,香料管事躬身在寧儉身邊侍候他用茶。
“這個月的帳倒是虧損了不少,你的月錢怕是沒着落了。”香料管事一頭冷汗,“都怪小的監察不力,平白讓人坑了去,小的今後一定仔細掌着眼,絕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寧儉面無表情的喝了茶,淡淡“嗯”了一聲。
香料管事一番賠罪下來,眼圈倒是紅了不少。就差老淚縱橫了。
事情是這樣的。半個月前,有位自稱是周邊小國過來的香料商人,自稱自己手裡有五兩重的沉香香料,因爲家中老母病重,急需銀錢,着急脫手爲老母治病。兩人侃侃而談一番後,香料管事便心動不已,當即他們就約了時間,要到那位香料商人的家中查看香料。
當時香料管事的的確確是查驗清楚,五兩重的沉香木屑一釐不差。但當管事買下香料後回到店中查看,香料竟變成了一堆不值錢的木屑,哪裡還有沉香的影子!
當初管事與那位商人定好的價格是每兩沉香三百兩銀子,現在一千五百兩打了水漂。這都相當於寧家商行珠寶鋪子一家店面一個多月的收入了。
香料管事自覺自己無顏再面對寧儉,竟生出了求退的心思。
寧儉擺擺手,“張叔,您也算是商行裡的老管事了,都說馬有失前蹄的時候,下回您多長個心眼兒就成,這一千五百兩就算是您花錢買個吃虧。咱們吃一塹長一智。”
寧儉這麼說,就是明擺着告訴他,這一千五百兩是要這位管事自己用月錢來還了。
哪知香料管事不僅沒有猶豫,反而像解脫一般,“是,大管事的話,小的謹記在心。”
寧儉沒有久留,他還有不少鋪面要去。當下,就和寧慶出了香料鋪子。
兩人行到東街街角。
“救命啊!”一聲高音的尖叫,寧儉和寧慶走在鬧市裡,聽的分明。而身邊的行人,一個個猶如失聰一般,快步離開了。
寧儉辨別了一下方位,聲音是從他們身後的小巷子裡傳出來的。
“二爺,有人在喊救命。”寧慶詢問寧儉的決定。
“走,去看看。”
柳翩翩只是想來逛一逛集市。都說京城的集市聞名遐邇,集市上不僅有賣吃食的,還會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兒。她覺得好奇,隻身一人跑到集市上想要看看,傳說中的京城集市究竟是何模樣。
她正在胭脂水粉小攤兒前挑選胭脂,哪知,就有兩個身材的高大的男子自稱是柳翩翩的親戚,讓她與他們走一遭。
柳翩翩初來京城,哪裡有什麼親戚在京城與她相熟。慌忙之下作勢欲逃。
她終究是名女子,力氣敵不過兩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三下兩下就被他們拐進了小巷子裡,欲行那苟且之事。
情急之下,柳翩翩大喊“救命”。誰知那兩個壯漢竟獰笑着,“叫吧,小娘子。這兒的巷子這麼多,誰個曉得前來救你?怕是想救,能有哪個不長眼的,能與我們兄弟作對!”
柳翩翩喊叫半天無人前來相救,心中竟是荒涼一片。一邊想着京城天子腳下,人心竟如此涼薄,一邊默默流淚,心想很快她就去城外跳護城河。好讓她下輩子能託生個乾淨的身子。
瀘州人有個舊說法,被人糟蹋過了的女子,只有去跳河,下輩子才能託生個乾淨身子的女人,不然下輩子就是個賣笑賣身爲生的□□。
一個男人死死扣住她的雙手,一隻肥腸嘴在柳翩翩的脖頸間又啃又咬。柳翩翩竟突然像是武神附體一般,擡腿對着在自己身上作孽的男人的“子孫根”一個用力。
男人雙眼一翻,倒在地上哀嚎不止。另一個男人愣怔在原地,半晌纔回過神來,面上竟帶了幾分狠戾,“好你個臭娘們兒,看我不……”
男人擡了手欲打。柳翩翩緊緊閉上眼睛,將頭偏向一邊。
預期的疼痛並未傳來,睜開眼再看時,面前的男人詭異的呆在原地,手上還保持着剛剛要動手的樣子。
“小姐,你沒事吧?”好聽的男聲從那個男人身後傳來。
寧儉收回手,從男人的身後走了出來。仔細打量眼前的柳翩翩,眉清目秀,面若桃花。雖然髮髻散亂,但仍遮蓋不住姣好的面容。一時之間,寧儉竟看的有些癡了。
柳翩翩驚叫着轉過身子,“你!你快轉過身去!”
卻是柳翩翩被兩個男人推搡間,衣衫散亂,髮髻也鬆動了。這副邋遢的樣子不僅被旁的男人看見,還是被這麼俊俏的一位公子看見,她以後還要不要臉面,還怎麼嫁人了?
寧儉立刻轉身,看見寧慶也是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子,“呆子!還不快按照小姐的話去做!”
“啊?哦哦!”寧慶也隨着寧儉轉了過去。
主僕二人“面壁”許久,身後方纔幽幽傳出一聲“公子”。
寧儉再轉過頭,柳翩翩已然收拾好自己,連散落的青絲都被妥貼的壓在了髮簪間。
寧慶綁了那二人前去見官,京兆府府尹一聽是寧家二爺來告官,當即開府受理此案。不過,此乃後話不提。
“多謝恩人相救。”柳翩翩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敢問恩人姓名。”
寧儉單手托起柳翩翩,身子側了,不敢受她的大禮。
“我姓寧,家中行二。恩人之名萬萬是擔不起的。”柳翩翩此時聽到寧儉的說法,隱隱猜他是否是京城大寧家的二爺。
“原來是寧二公子。公子俠肝義膽,救小女於水火之中。小女姓柳,家離此不遠,公子能否到寒舍中坐坐,小女好報公子恩德。”
柳翩翩俏臉微紅。寧儉望去,心中竟狠狠跳動着,有種想要破體而出的衝動。
衝動。寧儉在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中,都是這麼命名今天的感覺。當他年老時,再回想起來,那不是衝動,是命中註定的心動。
“小姐孤身一人外出着實危險,儉送柳小姐回府便好。感謝之類的話,小姐就莫要再提起了。今日的事,寧某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小姐還請安心。”
柳翩翩原本還想找機會囑咐寧儉,今天的事不要說出去。哪知他就已經細心的想到了這一層。心裡對寧儉的好感更甚了。
寧儉作了一揖,柳翩翩含笑在前領路。
柳翩翩偷瞄身旁的寧儉,高大俊朗,周身的氣派不凡。哪怕是相較於那日見到的寧相爺,也是不遑多讓的。
“寧公子可是京城大寧家的人?難不成是丞相大人的同胞兄弟?”柳翩翩儘量裝作目不斜視,但眼神總是不自覺地就往他身上飄去。
“是,丞相大人乃是我的四弟。”寧儉哪裡不知道她在偷看,但面上仍舊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心裡早就對這位柳小姐好奇得緊。
兩人一時無話,只是默默往城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