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那一家子,突然就甩不掉了。
那十歲小孩非要跟着他們一起走,死死粘着凌日。因爲正好同路,他們一家子也是要到楓城去,那中年男人姓湯名博,夫人湯秦氏,女孩名叫湯嬌兒,小男孩名喚湯沐成,一家人要到楓城去投親。
湯博試探着問,能不能跟他們一起上路,路上能有個照應。經過這一場,他是再不敢懈怠了,如果凌日凌月答應了是最好,就算凌日凌月他們說不便同行,他也要花錢僱幾個鏢師護送他們回楓城的。
凌日心裡冷笑,他日若知道你是讓誰給你當了鏢師,恐怕得惶恐死。
凌月見那男孩纏着凌日,凌日臉色難看的模樣,在心裡偷笑。見也是舉手之勞,救都救了一回了,也不差送佛送到西,便說:“我們到楓城也是無親無故,在路上結交了湯大叔一家也是緣分,不如就一路走吧,相互有個照應總是好的。”
凌日見自己救了人,還惹了個包袱回來,聽凌月這麼說,也不多說什麼,領頭走了。
到了傍晚時分他們才走到一個小鎮上,投了一家客棧。
小鎮真是小鎮,客棧本就小,也沒有一下子接待過這麼多人,統共也只有七個小客房,已經住了兩個客人了,現在只剩下五個,湯博帶兒子住,湯秦氏帶女兒住就佔去兩個,剩下三個房間。
薛雁看了方大胖一眼,拉着白鈞無奈地說:“小猴子,你看方大胖那樣的半夜睡着翻身壓過來能把人壓死,我只好委屈委屈跟你同牀共枕了——”薛雁話還沒說完,白鈞就被方大胖拉了過去。
“府裡誰不知道你睡着了打呼聲能把人耳朵給震聾了?還有那腳臭,我們睡大通鋪那幾年日子都不知道怎麼過的!再說,誰說我睡覺翻身了,我睡覺老實着了,你還是自己睡自己的吧。”方大胖拉着白鈞,一陣風似的催促着小二帶他們去了客房。
薛雁摸摸鼻子,訕訕地撫掌,看向凌日和凌月:“你們有誰要跟我一起睡的麼?”
凌日凌月哪裡不知道薛雁的厲害,裝沒聽到默默從他身邊走過,隨小二去了同一間客房。
薛雁看着他們的背影,恨恨地嘀咕:“你們兩對都有姦情啊有姦情,別以爲我不知道……”
在客棧用過晚膳,回房洗漱過後,凌月先上了牀,和衣躺着。
凌日卻磨蹭半天,擦擦劍,看看書,就是不見上牀。
凌月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睜開眼,竟看到凌日趴在房間中央的桌上睡着了。
凌月起身下牀,走到他近旁。
心裡奇怪,他今天怎麼了?又不是沒同牀睡過,雖然是四年沒這樣過了。他在忌諱什麼?還是說怕他問他關於小院那人的事,還有他的武功。
想起這些,就不管會不會擾了他睡覺,將他推醒。
“凌日,凌日,你醒醒……”
凌日從睡夢中被推醒,迷迷瞪瞪的,眯着眼看凌月,眉頭皺成川字,聲音嘶啞地問凌月:“怎麼了?”
凌月看他樣子,突然覺得很可愛,伸手將他眉頭輕輕按壓,順手幫他按摩眉骨:“你怎麼不上牀去睡?”
凌日本因爲想着上次他爲自己上藥都糾結了半天,這次兩人同牀怕又讓他想起不堪的回憶,現在一想,自己這樣推遲拖延豈不是更奇怪?就說:“沒有,我看着書,不知不覺睡着了。”
“好了。上牀去睡吧。”凌月拍拍他肩膀,自己也回到了牀上。
待兩人都規規矩矩地和衣躺在牀上,看着牀頂的幔帳,又各懷心思的一陣沉默。
“凌日,你給我說說在我們買下的張大娘的那個小院裡那個人吧,他是誰?別告訴我你不認識他,你不認識他他怎麼會住在我們的院子裡?還有你的武功,是不是他教給你的?方大胖他們看不出來,是因爲將軍把最好的武功都教給了最適合練武的我,他們以爲我又教給了你,但是我知道我沒有,將軍的內功心法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練的,而且你的武功路數跟我所練的差別很大,你不可能是自己偷學的。”
一口氣把所有的疑問都問了出來,相信今夜他會給自己一個交代。
凌日深深嘆了口氣,緩緩道出了那人的身份:
“他叫路天耀,是母妃的哥哥,也就是我們的舅舅。”
“七年前他偶然從景水國一個小州郡到水月城看望一位故友,剛好在街上碰到我們幾個,他首先看到了你,因爲你長得那麼像母妃。我發覺他一路跟着我們,我就跟你們說我有東西要買,轉到他後面襲擊他,誰知他武功高強擒住了我,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是我們的舅舅。”
“他行走江湖,一直沒有成家,後來回到故鄉,外祖父母已故,再後來去赤遼打探母妃的消息,卻是母妃連同我們一起得惡疾死掉的消息,他悲痛欲絕,直到後來遇到,這才知道母妃並非得惡疾死的,所以一直暗中幫助我們回赤遼爲母妃報仇。你猜得沒錯,的確是舅舅在暗中教我武藝,所以纔有今日所成。你去小院那裡的時候,他正要出門,這會應該已經到了赤遼等着我們了。”
凌月聞他所言,一半驚訝,一半驚喜,想不到這世上他們倆還有親人在。
“有舅舅助我們,我們定能爲母妃報仇!”
凌日側頭看他,突然問:“凌月,你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當皇帝嗎?”當日逃離赤遼皇宮時在隧道里,凌月發誓要助自己登帝位,而要他發誓跟他生死相依……自己日夜處心積慮地想要回赤遼報仇回赤遼奪得皇位,凌月他就從來沒想過當皇帝嗎?
凌月一怔,也側頭回看他,莞爾一笑,又看向幔帳:“有你在,我便當不當皇帝都一樣快樂自在。沒有了你,我就是當了皇帝,又如何?”自古爲了爭奪帝位,有多少皇室兄弟相殘。那是萬人之上的位置,是多少人期盼得到的,但是對他來說,只有凌日纔是最重要的。
凌日閉上眼,爲凌月這番話,他的心悸動不已。
是啊,自己不是也是同樣如此嗎,只要有他在身邊,自己的生命纔是完整的啊。這樣想着,想要奪得帝位的野心似乎沒那麼強烈了。
沉入夢鄉前,凌日又說起了那句誓言:“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便死。”
凌月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蓋好他跟自己,輕輕的還是那句:“凌日,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