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比較,衡量得失,祁清立刻心有所定。
收斂心神緩緩睜開雙眼,呼出胸中濁氣,心念一動,碎霜出現在手中,靜室內立刻溫度聚降,寒霜瀰漫,祁清凝視着手中神兵,輕聲自語道:“碎霜的劍意如果無法爲我所用,能融則融,不能則棄。”
知曉太虛劍意和紫霞功的關係之後,祁清是絕對不會放棄他自身初成的劍意的。
但是把自身意念融入劍意之中,他雖因人劍合一的領悟有了些體會,卻還是不甚明瞭。而此事雖重卻又急不得,爲今之計也只能是他主動壓制碎霜劍意,儘量避免使用碎霜本體,並且凝心繼續感悟太虛劍訣了。
祁清並沒有封閉心神,所以這番決定都被蒼和瀾立刻知曉,瀾無條件的支持祁清的一切決定,蒼卻是有些感慨。
“雖然棄之可惜,卻也是沒辦法。”旁人能感悟一種劍意已是天大機緣,祁清身懷兩種不同的劍意,卻險些被困在築基初期無法寸進,這其中因果緣由端是天意難測。
蒼這段時間在祁清身上發現了無數玄之又玄的事物,他看着這些東西帶給祁清無數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好處,卻也在不知不覺間給祁清的修真之路留下了不少隱患。
就像他之前曾說過,祁清這般不爲外物所憂的修士,其實真的說不上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修真本是逆天而行,如果沒有凡事都要爭上一爭,鬥上一鬥的心境,絕對是修不出“真”的。
不過妖族和人族對“真”的理解本就有差異,也許祁清並不覺得這算什麼問題也說不定。而且別說妖修和人族修士了,光是人族修士自身,就有無數派系無數理念無數道統流傳於世間。
這樣看來也許最終的那個“真”本來就沒有什麼固定的答案。
蒼還在那邊感慨不已,祁清卻因劍意之爭已經有定論,而開始爲千雲秘境之行做準備了。
祁清平日性格並沒有多麼果決,他思慮甚多,又總是想考慮到儘可能多的方方面面,這讓他無論爲人還是行事都容易處於被動。但是祁清又絕對不是優柔寡斷之輩,因爲他一旦下定決心,就絕對不會動搖。
他決定不辜負父母的期望,認真修煉,所以他能在練氣一層堅持苦修十年。他決定進入天霞,以安至親之憂,所以他哪怕反感天霞派擅自矇蔽人記憶的幻境,哪怕不喜歡天霞派試探人心的問答,也努力通過試煉,順利拜入子峰伏霖門下。
他在最初發現蒼瀾身爲半妖更是一體雙魂之時,沒考慮太久就決定接受這兩個與他有着最親近契約的存在,所以此後他纔會同意蒼的條件,放任他窺視他的秘密。
祁家驚變之時,他最先同意藉由密道撤離,以求得天霞援手。之後方菲慘亡,祁軒心魂俱喪,他力戰強敵,得知祁家尚有隱秘之時,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用這個隱秘來解當日困局,而不是祁恬期望的一個人躲在裡面等待時機。
慘劇發生之後,他陷入心魔,恢復之後又驚聞尚有親人在世。當時的他立刻決定要去尋找祁塵,所以他以築基修爲哪怕在途中因各種事情耗費數年時間,此刻也終於是身在天穹境穀風國邊陲小城之內,千雲秘境就在眼前,而祁塵就在秘境之中,他是一定要見到祁塵的。
修真界的秘境大多兇險異常,祁清修爲有限無法準備太多東西,當他再一次把飛狐面具中的靈氣補滿之時,一道傳音符觸動了屋外的結界。
祁清屈指彈出一道靈氣在結界上打開一條縫隙,那紙人形狀的傳音符立刻速度飛快的擠了進來,無歡的聲音也帶着一絲急切的從其中傳來:“秘境將開,城外正西百里,速來。”
“開始了麼?”祁清半垂眼簾,深呼一口氣,擡手正了正頭上束髮的玄色發冠,拿出在幫會空間內解封的長劍“御魔”背在身後。
此時的祁清已經褪去原本一直披在身上的奢華大氅,換上一身輕靈飄逸的藍白道袍。
其身內襯淡藍色綢衣,外罩雪白廣袖長衫,衣領邊角處有深灰色兩指寬的疊邊,其內玄色暗紋銀絲閃閃,淡淡的靈氣凝於其中,灰藍色的封腰外掛着成對的環形玉佩,中間銀色繡紋簡潔玄妙。
純陽套裝歸真,在此世修真界化爲能全面提升實力的上品法器套裝。雖是築基期即可使用的上品法器,其功效卻是不亞於下品法寶。
而且此世的法寶向來都是單件,就算有珍貴的組合法寶,也多是武器或者其他更加神奇的法寶類型。祁清博覽羣書,從沒在哪個玉簡中看到過什麼服飾法寶是成套的,更別說能全面提升使用者攻擊防禦靈氣和身法的。
畢竟就服飾類法寶來說,一般的男修多喜歡斗篷、披風、掛墜、鞋子、手套之類,而一般的女修則喜歡頭飾、手鐲、綢帶、彩鈴、整件的宮裝、衣裙之類。
現今就祁清所知的修真界還從來沒有哪個煉器大師,把帽子、上衣、護腕、腰帶、下裝、鞋子分別煉製成單獨的法寶,又特殊祭煉讓六件法寶功能不但可以疊加,更是能觸發多層效果。
祁清相信如果他身上這套服裝被某個煉器大師看出端倪,絕對會引來不少是非。不過千雲秘境兇險難料,他自身實力低微,只能用這種方式儘量爲自己多爭取一分籌碼。
而且純陽束身的道袍他現在穿着雖然有些不怎麼習慣,但這麼一身穿出去,一看就不像是普通的散修。如果能以此震懾心懷詭異之輩,也算省去了不少麻煩。
不過祁清到底是在修真界閱歷尚淺,前世的某些觀念總是在下意識的影響着他。
比如此刻祁清心中所想,蒼就忍不住暗自嗤笑。在蒼看來,如果祁清不會那隱息秘術,他穿着這套招搖的衣服,就算他顯露出元嬰期的修爲,也肯定會有人盯着他在心裡翻來覆去的想着怎麼暗算了他之後,得到他身上所有的寶物。
修真者講究機緣,真正的天命機緣可遇不可求。所以修士們就只好自己創造尋找機緣了,如果祁清不保持神秘莫測的樣子讓人不敢輕易逾越,他就一定會成爲衆多修士眼中值得爭上一爭的機緣。
不知道蒼正在心底嘲笑他天真的祁清最後調整好飛狐面具的僞裝,撤回安置在靜室內的所有陣法,又把控制這個小院的令牌留在房間內,這才御劍飛向無歡傳信所說的地方。
雲麓城正西百里處有一條不算小的河,名叫入西,意指這條河能一直向西邊流入西國境內。入西河河水渾濁,河內硬石遍佈,不利於船隻行駛,所以除去夏日雨季之時會有零星小船順流駛過此河,平日裡很少有人來此。
如此人煙稀少之地,今日卻是聚集了數百名修士。
其中傲然凌天而立修爲高深者有,神色激動初入練氣者有,一人佔據數米空地無人敢接近的詭異修士有,笑容滿面高聲叫賣宛如人間商販的修士也有。
祁清在稍遠的地方就已經重新把御魔背在身後,此刻不急不緩的融入聚集在入西河邊的修士之中,倒也不算怎麼引人注目。
畢竟天上現在可是有五位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元嬰大修士,只是這五人中,居然有三位祁清已經見過。
一是那在密會中拿出自制陣旗的陳老,二是被陳老稱爲玉仙子的美貌女修,第三個同樣是與那陳老有過交談的笑容輕佻眉目邪氣的男修。
這三人顯然相識已久,他們三人在空中的站位也是互相扶持,明顯成三足之勢與另外兩名陌生修士隱隱牽制。
祁清仔細的觀察一番那五名元嬰修士的身形特點默默記下之後,開始尋找無歡的身影。只是他轉身環顧一圈也沒有看到無歡那種顯眼的綠色,心中暗自奇怪,難道傳信通知他速來,自己反而不在?
“再次見到小友,果然更覺小友不同凡響。只是小友既來此,也是準備去秘境爭一番機緣?”
神識傳音忽然入耳,祁清驚訝的轉頭,立刻看到搖着摺扇站在人羣中,卻詭異的像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的藺秋容。
祁清皺眉點了點頭,並沒有同樣用神識傳音回話。只是在心裡確認,這藺秋容果然能看破飛狐面具的僞裝。
藺秋容脣邊笑意不減,傳音又道:“小友有這種膽量和魄力是不錯,只是千雲秘境一至二層適合築基修士,三至四層適合金丹修士,五至七層適合元嬰修士,八至九層適合化神修士,小友此行無論所求爲何,都要小心謹慎纔是。”
祁清目光沉靜沒有一絲波動,心中卻是一凜,無歡並沒有告知他千雲秘境每層適合的修爲,是覺得他沒問就沒有必要說,還是刻意隱瞞?
沒等祁清繼續深思,入西河水面突然緩緩震動起來,最初不過點滴波瀾,數息之後居然掀起半米水浪,不到片刻間方圓數千裡內所有河流竟然逆天而上,形成一個個直入雲端的漩形水柱。
無數大小不一的水柱在空中匯聚,水簾遮天,如蛛網織結,最終形成一團肉眼可見的雷雲,雷雲顏色越來越深,其中雷音更是轟鳴不絕。
祁清睜大雙眼注視着面前驚天奇觀,一直不見身形的無歡突然傳音道:“拿出玉露!快!”
眼角餘光瞥到藺秋容也在手中拿出一團玉露,祁清立刻把儲物手鐲內的玉露拿出,玉露糰子在手中微微震動,其震動頻率與天上的雷音隱隱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