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好痛……”顧清忍耐不住想要張嘴大喊,卻感覺自己似乎全身被包裹在一個巨大火球裡,除了痛楚再無其他——感覺不到身體,感覺不到可以呼吸的空氣。
熱,很熱,讓人難以忍受的灼熱。恍惚間,顧清以爲自己變成了一顆流星,燃燒自己,執着的要墜落在某處。
而無窮無盡的墜落感又因爲太過漫長時間,反而給人一種其實根本沒有移動的錯覺。就在顧清以爲自己要被這包裹全身的灼熱燃去最後一絲理智的時候,比之前強烈數倍的灼熱瞬間竄起。緊隨其後的是劇烈的幾近撞碎了全身骨骼靈魂的衝擊,這一瞬間強烈的痛楚終於讓顧清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多久之後,顧清漸漸清醒,痛楚灼熱不再,瀰漫全身的是一種脫胎換骨劫後餘生的溫暖和舒適。深入靈魂的疲憊讓顧清恢復一點意識之後,又立刻陷入了沉睡。
直到某一天,顧清突然從沉睡中驚醒,包裹着他的溫暖液體漸漸流失,原本讓他覺得舒適的環境也開始擠壓排斥他。不明所以的顧清只能順着推擠他的力道掙扎,直到溫暖清亮的光線照射在眼前。
眼前模糊又顛倒的色彩斑斕的畫面,讓顧清一陣恍惚,順應本能的張開嘴呼吸久違的空氣,映入耳中的卻是孩童嘹亮的哭泣聲。
……
“恭喜祁族長,恭喜軒兄、方妹妹,麟兒道骨天生,大道可期啊!”因爲方菲身體不好,特意趕來幫忙接生的涼姑激動的對等在門外的人喊道。
聽到涼姑的道喜,緊閉的房門瞬間被一個英俊文雅,滿臉焦急擔憂的年輕人推開,“菲兒怎麼樣,沒事吧,孩子呢?我來看看。”
“軒兒,你怎麼還這般冒失。”祁恬說着教訓的話,手腳卻一點都不慢,直接閃到祁軒身前,接過涼姑遞過來的孩子。祁恬兩鬢微霜,容貌清俊非常,身形高大消瘦,一身氣度沉穩又暗藏鋒芒。
名叫祁軒的青年看到孩子進了祁恬的懷裡,眼巴巴的伸着脖子看了一會兒,一步三回頭的走到牀邊,看到愛人雖然虛弱但已經恢復一些血色的臉鬆了口氣。
“好,好,好!果然是天生道骨,如此純度的單系冰靈根,冰靈根!我祁家榮光可復,未來無憂矣!”祁恬激動的手指微動,又一道測試靈光閃過,再一次看到結果,祁恬放聲大笑,精緻的小院迴盪着祁恬的笑聲,各處的禁制靈光隱隱閃動。
笑聲散盡之後,祁恬滿臉笑意的看了眼懷裡的孩子,微微調整了動作,目光微冷的輕瞥着神色似乎有些複雜的涼姑,“涼姑可否在祁家多留些時日。”
祁恬不容拒絕的口氣讓涼姑皺了一下眉頭又瞬間鬆開,連之前的那些藏不住的複雜神色都收斂的一乾二淨,微笑着說:“祁家主說的是,方妹妹這次產子雖然有驚無險,但到底是傷了些元氣,我身爲好友,本應留在這裡幫助一二。來此之前,僥倖煉得一爐三元丹,因爲藥力過於霸道,所以生子時沒有拿出來,現在用來給妹妹調養身體,卻正是適用。”
祁家現在雖然只是二流的家族,但幾千年前也曾是長山洲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底蘊深厚遠遠不是她涼家可比的。現在祁家沒落,只不過是因爲宗家多年沒有資質絕佳的弟子出現,偶爾出現的幾個也全部早夭,現在終於又出現了這麼一個天資絕佳的孩子,祁恬小心對待也是應該的。
能留她在這裡,之後的結果不外乎心魔誓言或者一些神識禁制。真要是就這麼讓她輕輕鬆鬆走出去了,她反而還要懷疑祁家是不是準備滅口。想明白了這些,涼姑心底的複雜散去大半,笑着把裝着丹藥的細白小瓶給了祁軒。雖然有些不捨自己剛剛練成的丹藥,但是她和方菲的姐妹感情也不是做假的。看到方菲還有些虛弱的樣子,涼姑臉上的笑容又關切真誠了幾分。
祁恬滿意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抱着孩子似乎陷入什麼沉思中。
方菲鬆了口氣,接過祁軒拿過來的丹藥,衝着涼姑感激的笑了笑,“涼姐就多留幾日吧,之前姐姐去黑雲崖尋找靈草,我還擔心了好久。這次孩子能順利出生,也要多謝姐姐呢,雖然留了傳音符,但也沒想到姐姐真能在這幾天回來。”
“湊巧而已,妹妹不用多想,現在身子要緊,趕緊調養好了,你的孩子還需要你親自照顧呢。”涼姑關切的說着。
方菲點了點頭,神色疲倦,祁軒揮手間彈出一道靈氣,激活了屋內緊挨牀的牆角處陣法,微弱的靈氣閃現又消失不見,方菲身下的牀鋪已經恢復了最初的乾爽輕柔。
扶着方菲重新躺好之後,祁軒在心底嘆了口氣,看了涼姑一眼,起身離開,走到窗邊在祁恬身側靜靜的站着。
“這孩子就叫祁清了,他對於祁家的意義,不用我多說吧。靈根絕佳的孩子大多數天生早慧,你要好好教導他,不可過於急躁求成,也不能讓他不懂世情人性,這之間的分寸你要仔細考慮自己拿捏。他的身體很好,菲兒的病並沒有遺傳到他身上,這點你可以放心。”祁恬回頭看着祁軒,不動聲色的在身邊佈下了隔音的禁制,讓祁軒剛要說出口的疑問又憋會了肚子裡。
“你不用疑惑,我確實是不能親自教導他了,雖然他的身體資質很適合劍修一脈,但是爲了祁家的未來,我要閉生死關,衝擊元嬰。我停留在金丹期後期的時間太長了,如果不是早年中過的劇毒一直殘留,現在早已元嬰大成。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這些年我體內的餘毒已經全部驅散,穩固在金丹大圓滿的階段。只是感覺結嬰的希望不大,才一直沒有正式閉關,畢竟祁家還需要我來坐鎮。但是現在……”
“現在祁家更需要父親坐鎮啊,如果有不軌之人知道了清兒的存在,我一人怕是無法護他周全。更何況,結嬰如果失敗將壽元大損,父親既然覺得希望不大,爲什麼要冒險?”祁軒不解的問着。
他們祁家是有些沒落了,但是他們當年的仇敵有的可正在興盛期,那種家族間糾葛不斷的仇敵關係,早已經不是時間可以消散的。如果不是他們忌憚天霞派和祁家的護山大陣,不敢強攻,祁家說不定早已不存在了。不過就算這樣,祁家這幾百年間隕落的宗家弟子,可沒辦法自欺欺人的認爲都是意外,宗家人脈單薄如此,都是因爲這些或明或暗的敵人。
“就是爲了避免這種情況,我纔要拼一下,如果結嬰成功,以元嬰期的修爲加上祁家劍修的威力,纔有可能安全保護清兒,直到他有基本的自保能力。
單系冰靈根,如此純度的單系冰靈根,對祁家的意義可不單單只是一個元嬰期大修士。如果被那些人知道祁家又出了一個冰靈根……”
“冰靈根怎麼了?父親?”祁軒更加不解,冰靈根雖然是異靈根,但是如此純度的單系冰靈根,完全不下於五行單系的天靈根,只要祁清一直堅持修煉,百年內結丹自然就有了自保能力,不出三百年,定然可以結成元嬰。到時候,還有什麼能威脅祁清的安全。
“這你不要多問,以後你繼承家主之位自然就會知道。你只要記住,清兒是單系冰靈根的事情,只能有我們四人知道。我閉關之前會在涼姑神識內種下禁制,讓她無法說出關於清兒的事,並且另外用*針讓她認爲清兒是單系水靈根。你們夫妻對於族內的心腹,如果要說,也只能說清兒是單系水靈根。
至於清兒本身……這塊藏神玉,你讓清兒貼身帶着,萬萬不可摘下。冰靈根初期和水靈根相差不是很大,有了這塊藏神玉,我才能放心一些。”祁恬把孩子遞給祁軒,從懷裡拿出了一顆拇指大小的乳白玉石,玉石被雕刻成平安豆的樣式,上面刻有古文清心、藏神的字樣,精緻異常。
“這……”祁軒接過孩子,又接過玉石,小心的掛在祁清的脖子上。心裡卻對祁恬如此慎重的態度大爲不解,在他心裡,父親祁恬一直是從容自信、沉穩如山、鋒利如劍的絕代人物,他可從沒見過自己父親如此小心行事。
看出了祁軒的不解,祁恬心底一嘆。
他三個兒子,老大祁容沒有靈根,身體又不好,早早就去世了;老二祁塵個性張揚偏激,最不喜拘束,成天想着遊歷四方,雖然天資不差,但實在不是家主的料子;老三祁軒的資質是三個孩子中最好的,也能靜下心修煉,雖然性格有些單純,但好好□□,未必不能肩負大任。
他當年這樣想的,所以放任老二出去遊歷,每次只要過了他設計的陣法關卡,就可以自由出入祁家,不用管家族事務。他儘可能多的把祁軒帶在身邊悉心教導,祁軒也確實不負他的期望,但是離最終接任家主之位,到底還是差了一些閱歷和心計。
“好了。軒兒你只要記住,此事要慎重對待就是了。這是開啓宗家內院外院防禦陣法的禁制令牌,小心使用。我閉關的時候,如果你遇到什麼困難解決不了,也可以拿着這令牌去找宗家長老。
大長老多年閉關,你去找了也不一定能見到,二長老倒是可以幫助你,但是他性格有些怪異,你不要介意。三長老你沒重要的事不要去找他,他性格太跳脫,你找他,他雖然會幫你,但是也可能留下更多麻煩。”想起三長老,祁恬一貫從容的臉色也不禁變了變,嘴角的抽搐幾乎壓抑不住,顯然這個三長老沒少給他添麻煩,讓他這種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都有些繃不住。
“是,我都記下了。父親要立刻就閉關麼?不需要通知族裡一聲?”祁軒把令牌收進儲物袋,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
祁恬搖頭,注視這祁清的目光有些出神,“不用,反正分家的事這幾年也都交給你處理了,我這幾年本來就少有出去走動的時候。只要我還沒死,分家理應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好了,我這就準備去密室閉關。還有什麼問題你自己想,想不明白就和菲兒商量,菲兒修爲與你相差無幾,卻勝在心思通透,可比你聰明多了。”祁恬收回目光,臉上恢復了一些笑意。
“是,我明白了。祝父親早日元嬰大成。”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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