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確定——”瑞木塵仍開手裡半殘的青雛,視線在大廳內掃了一圈,幅度很小的對伏霖微微點頭。
得到瑞木塵的信號,伏霖把手中茶杯穩穩的放在小桌上,轉手拿起甲骨羅盤,指尖在羅盤上輕輕滑動,竟然發出清脆的鈴聲。
鈴聲輕微卻直入心神,然而沒等祁清側身去詳看一下,緊隨鈴音之後迴盪在整個天霞十三峰的一聲渾厚鐘鳴讓祁清立刻轉身看向門外。
明賢殿外有一座十三米高的巨鍾,是唯一可以用來召集所有天霞門人的特質法寶。相傳只有歷代掌門可以讓它發出聲音,可瑞木塵現在就在這兒,外面敲鐘的是誰?
祁清轉頭看向瑞木塵,卻突然發現瑞木塵竟然不在大廳內。剛剛還在的人,居然突兀的消失了?
祁清疑惑的看向伏霖,伏霖靜坐在主位左邊的第一個位置上,一如當年祁清第一次在天霞正殿見到他的時候,明明安靜無比的一個人,卻有着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無雙風華,他身上那種純粹而沉靜的氣質,彷彿讓所有的喧囂在接近他之前就已無聲無息的消失。
驟然的□□已經發生,明賢殿的正廳卻因爲伏霖的存在而詭異的安靜着。
敖天雙目緊閉,愁着眉頭似乎在想什麼,懸在身邊重劍起起伏伏躍躍欲出。周子易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繼續盯着被瑞木塵仍在地上的青雛,不過他藏在寬闊衣袖下的手指,卻在飛快的掐算。無名微微撅着嘴滿臉的不高興,他時不時的瞥向門外,似乎隨時準備衝出去。
蘇一依舊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不過在鐘聲響起的剎那,他左手輕動,纏繞在他手腕上的鎖鏈唰的飛起來,幾聲叮鈴叮鈴的鎖鏈碰撞聲之後,明賢殿內所有的出口,都被兩指寬的鎖鏈纏繞封鎖。
雪柔重新抱起受傷的豹形小獸,並且從袖中挑出一個靈獸袋直接打開仍在桌子上,靈獸袋口開了好一陣兒,纔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從中傳來,不過下一瞬間卻是一片由數之不清的小蟲聚集而成的金色蟲雲,猛地飛了出來。
天霞的各峰首座中琴怡是表現得最正常的,她很正常的愣住了,然後下意識的看向了伏霖。
藺秋容身前的符籙在鐘聲響起的剎那就碎裂了,他愣了一下,之後卻又像沒事人一樣悠閒的搖着他的摺扇。
一聲鐘響,明賢殿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二聲鐘響,明賢殿內詭異依舊,外面卻漸有喧鬧吵雜聲隱隱傳來。
三聲鐘響,一個鶴髮童顏的道袍老者氣呼呼的闖入明賢殿,他像是沒看到擋住了出口的鎖鏈一樣直接大步走了進來,而層層疊疊擋在門上的鎖鏈竟然也沒有真的阻礙他分毫。
“瑞木塵,你最好有要緊的事情,不然就陪我天嵐丹!”老者一進來就不管不顧的高聲喊道。
“傅師弟稍安勿躁,你一向潛心煉丹不理俗世,但現在可不是能讓你繼續安心煉丹的時候了。”雪柔抱着懷裡的小獸,輕柔的撫摸着。
其實不用雪柔開口解釋,話一脫口,傅駁就發現這裡氣氛很不對勁了,他一心煉丹,但也不是不知事的人。乍眼看到地上不知生死渾身是傷慘不忍睹的“靈溪”的時候,他還驚的後退了半步,不過一轉頭看到蘇一也在,他立刻就明白眼前這人絕對不是靈溪。
一個不是靈溪的人這麼悽慘的倒在這兒,肯定是瑞木塵準備對天霞內的叛徒出手了啊。
不過……
傅駁掃了一眼大廳內的人,心裡頓時一驚:“東方師妹和天恆老鬼人呢?”
“東方師妹在掌門身邊,天恆……”雪柔搖着頭,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怎麼可能,上個月他還洋洋得意的與我討論水煉之法……怎麼可能背叛天霞?”傅駁不相信的連連搖頭,讓他相信天恆會背叛天霞,不如讓他相信天霞馬上就要被滅門了。
雪柔嘆了口氣,解釋道:“如果他是因爲某些不可說的原因背叛了天霞,到也還好說,掌門師兄雖然容不下叛徒,但到底是多年的師兄弟,廢了修爲養在後山也沒什麼。可如果天恆沒背叛天霞,那你見到的就根本不是天恆,真正的天恆,很可能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死了……就像靈溪師弟一樣……”
“……什麼”傅駁愣在原地,覺得自己腦子有點蒙。靈溪竟然死了,蘇一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還在這兒傻站着!傅駁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蘇一,不着痕跡的像伏霖的方向退了幾步。
別看蘇一眉清目秀一頭黑髮找不到一點白光,看起來就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但蘇一的年齡認真算起來在他們這屆首座裡面能排到第三,而他自己則是倒數的,只是他們平日習慣僅以師兄弟稱呼,不會刻意說出排位,所以纔沒怎麼彆扭。
因爲傅駁年紀小一些,所以從他到天霞認識蘇一和靈溪開始,他看到就是靈溪和其他人一直處不好,怎麼弄都會出問題,但就是和蘇一關係好,而冷冰冰的蘇一也就是對靈溪特別有耐心。這種情況一直延續了近千年,他們都元嬰期了,還是這樣。
現在突然聽說靈溪死了,還被人頂替了,而他們更是根本不知道靈溪是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
傅駁覺得他還是離蘇一遠一點比較好,萬一蘇一突然暴走,他這個不擅長鬥法只會煉丹的傢伙,可得千萬注意別被颱風尾掃到。
這不是說他對靈溪的死不傷心,而是這事給他的感覺驚嚇遠遠多於傷心。
在傅駁滿腦子亂想的時候,鐘聲已經響到第五聲,在第六聲剛起的瞬間,一位粉衣女子快步走進了明賢殿。
“伏霖師兄,掌門師兄說可以動手了。”女子一襲粉衫羅裙嬌俏可人,聲如黃鶯清脆悅耳,不過此刻卻柳眉橫豎,杏眼內滿是寒光。
伏霖淡淡的點頭,起身依次看向衆人,正色道:“此役之後天霞封山十年,十三聲鐘鳴將盡,所有沒有及時回到天霞的內門弟子全部降爲外門弟子,留守天霞各處駐地。所有沒有收到鐘鳴提示的外門弟子全部逐出天霞。這是掌門令,趁着還有點時間,你們把掌門師兄的意識傳下去。亥峰蘇一你來代理,酉峰就交給雪柔了。你們在此傳令即可,掌門師兄沒有回來之前,誰也不得離開這大殿一步。”
伏霖難得如此嚴肅,在做的各峰首座立刻疊聲應是。注意到伏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刻意看向藺秋容,大家立刻把神識粘在藺秋容身上,保證不會讓他跑掉。敖天、周子易、蘇一和謝仙甚至起身離開座位,直接站到藺秋容四周,呈四角之勢把藺秋容包圍在中間。
伏霖最後給了祁清一個靜待事情發展的眼神,就直接在衆人面前化成湛藍幽火轉眼間消失不見。
“九寒天焰?這裡竟然有修成九寒天焰的人。”就算被四位首座圍困當前,藺秋容依舊不見半點慌亂。
不過大廳的其他人現在可沒心情和他討論伏霖的修爲。
和祁清一樣留在大廳內的赭輝拿起伏霖留下的甲骨羅盤,祁清側身湊過去看了一眼,只見羅盤內密密麻麻的全是白色的小點,零星幾個紅色的小點全部都聚集在兩個地方,一股幽藍色的火焰在甲骨內靜靜的燃燒着,每隔三息羅盤上的圖案就會發生一次變化。
“應該是某種監控陣法的核心,看這形狀範圍似乎籠罩了整個天霞十三峰,這是什麼時候設下的?難道是之前休整各峰禁制陣法的時候,順便佈下的新陣?”祁清面無表情的在心裡猜測着。
沒等他考慮多久,最後一聲渾厚鐘聲比之前所有的聲音加起來還要悠揚,如果沒有陣法籠罩,祁清相信這聲音說不定可以響徹整個臨海天山境。
蒼涼餘音未散,一身肅殺的瑞木塵負手大步走進明賢殿,他冷冷的掃了一眼大廳的衆人,目光在藺秋容的身上多停了一瞬,其中殺意讓藺秋容周圍的四位首座都有點寒毛直豎。
顯然此刻的瑞木塵正處於極怒狀態。
瑞木塵深吸一口氣,直接吩咐道:“琴怡,你先出去帶領戌峰弟子爲受傷的弟子們療傷,傅駁你去幫她。無名你去把無心和無語換出來,剛剛我極怒之下出手失了輕重,爲了掩蓋那一陣兒的靈氣波動,無心和無語可能是受傷了。子易你也去看看玉樓,玉樓很不錯,進步很大,待一切事端平息,我允他去晴明仙台第七層。”
“那我就先代他謝過掌門師兄了。”能進入晴明仙台第七層可不是進步很大很不錯就行的,安玉樓肯定是立了大功,纔會得到這種嘉獎。
不過在這種事情中立功,周子易暗自搖了搖頭,手刃同門叛徒說的輕鬆凜然,但誰知未來會不會成爲心中一劫。瑞木塵給予這樣的重賞,幾乎算一種補償了,周子易越想越是擔心,幾乎是拽着無名的胳膊,就把他扯走了。
無名被周子易拽走了。傅駁也和琴怡一同出去了。現在大廳內只剩下圍住藺秋容的四位首座,在瑞木塵進來之後就站在瑞木塵身邊的東方玉,再來就是站在伏霖之前所在位置左右兩邊的祁清和赭輝,最後還有一個就是依然昏迷不醒的陸羽了。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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