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有才被引到了一處幽靜的月形門處,那婢女恭敬地向他行禮後,說:“溫小姐已在二樓等候公子。”便自行離去了。
楚有才走進了月形門,發現一樓雖是空置,卻有不少精緻的玉石擺放着。他上了二樓,樓梯處便可以見到外面的湖光山色,美不勝收。
這一刻,悠揚的古箏聲忽然響起,琴絃撥動之間,有一種堅定無回的力量,但又有了一絲迷惘,似乎前進甚久,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的感覺。
楚有才怔了怔,推開二樓的門,卻是見到紫紗飛舞而起,擋在他的眼前,而紫紗深處,一個女子正在彈着古箏,認真無比。
古箏聲如流水,清越動人,然而音樂裡卻有着幾分迷惘。
而旁邊的牆上,卻有兩行字,分明寫着“寵辱不驚”、“去留無意”,似乎寫着就是女子的心情。
古箏聲越來越清脆,女子顯然越來越投入,似乎忘卻了身在何方。
而聽着這音樂,楚有才不由有些入迷了,內心的憂鬱壓抑被一掃而空。
此情此景,讓他有了一種心緒,他閒走到桌案上,凝視着“寵辱不驚”四個字,內心涌起了想要爲女子解脫迷惘的念頭。
然後他筆走龍蛇,在空白宣紙寫下了兩行字來。
“閒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隨天外雲捲雲舒。”
這般寫完後,楚有才忽然覺得自己心頭也變得空靈透徹了。
便在這時,他聞到一陣體香沁鼻,乍回頭時,發現那女子已經走到自己的身後,凝視着那詩文,臉上露出了驚歎的表情來。
然後女子想起了什麼,看向牆上的“寵辱不驚”,忽然失聲地說:“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隨天外雲捲雲舒?”
她連續唸了兩遍,竟不由有些癡了。
楚有才等對方回過神來,微笑着點了點頭,說:“在下楚有才,見過溫姬姑娘。”
溫姬臉露欣喜、欽佩之色,說:“小女溫姬,見過楚公子。楚公子大才,溫姬當日在城樓上便已見到,而如今更是大開眼界了。”
楚有才微微一笑,說:“溫姬國色天香,而且精通詩賦,也讓在下欽佩不已,只不知……”
便在楚有才想要問對方是何要事相商的時候,卻是溫姬凝神看着楚有才,眼波如水,神色激動,說:“溫姬邀請楚公子上來,只想問公子一句。”
楚有才一怔,說:“溫姬姑娘請說。”
溫姬認真地盯着楚有才,神色裡無比認真,說:“公子可願與我結秦晉之好?”
楚有才頓時失神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溫姬輕輕地向前走一步,誠懇地說:“公子俊美風流,詩才無雙,妾身一直想要尋找的,便是公子。妾身願與公子定下秦晉之好,希望公子不要嫌棄我的薄柳之姿。”
楚有才還沒有回答,卻是溫姬輕輕地說:“我這裡尚有三十萬兩銀票,是我這些年存下來的,雖然說不是一筆巨資,但這卻是妾身的全部心意,願全部託付給公子。”
她從袖裡取出一個金玉盒子,打開,裡面赫然是數十張大額的銀票,還有一些珍貴的玉鐲、金釵等等,便遞到了楚有才跟前。
這一刻,楚有才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切,自己不過是與對方初次見面,對方何以如此託付?
溫姬看到了楚有才的遲疑,不由輕輕地說:“妾身目前並沒有遇到任何外界壓迫,只是自幼時一直嚮往紅拂夜奔、才子佳人之事,而佳人容易得,良才卻難見,妾身在那日蝗蟲災難裡,也趕上城樓,想要爲燕州盡力,看到了公子如此氣度和詩才,心生膜拜,覺得公子便是妾身的希冀所在。今日一見,更爲公子傾倒。還望公子答應妾身。”
聽到這裡,楚有才不由恍然了。此刻的他,看着溫姬如此款款情深,傾吐衷腸,不由情緒撼動。
他甚至就好像看到了幼時的妹妹。記得那時妹妹曾說過,她最喜歡紅拂夜奔,她最喜歡才子佳人,而便在那時起,自己發誓一定要好好治療妹妹的病,讓她恢復正常,讓她去追尋屬於她的才子,追尋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眼前這一幕,是何等的相象。
楚有才的心的深處,忽然顫動了一下。
便在楚有才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忽然聽到樓下傳來急促的聲音:“溫姬姑娘,溫姬姑娘。”
溫姬聽了那聲音,眉頭一皺,說:“媽媽有何吩咐?”
卻原來是嘉平苑裡的老鴇,這老鴇很快地趕上樓來,對楚有才先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這纔對溫姬說:“南楚的藍大才子,願爲姑娘出三萬兩,只求今晚能聽姑娘撫琴一曲,不知姑娘?”
溫姬的面色轉爲冷淡,說:“我心已係楚公子,不再爲他人彈琴了。”
聽到這裡,老鴇面色又怒又驚,幾乎要喊罵出聲,但她終於還是強裝笑顏說:“既然姑娘今天身子不舒服,我就推了去。”
當下這老鴇走下了樓梯,只是行步間,腳步好像要把地板給踏碎一般。
溫姬這一刻把目光投向楚有才,目光裡滿是堅韌的表情,等待着楚有才的答覆。
楚有才輕輕嘆息了一聲,說:“溫姬姑娘,我想,其實你並不是真的想與我結秦晉之好,你真正想要的,是想問清你心中的迷惘。”
溫姬呆住了:“我心中的迷惘?”
楚有才點點頭,說:“或許你自己都沒有覺察出來——你心中有着對人類情感很深的眷戀。”這一刻,他體內擁有着旭日與雪山巔峰的道心,在接近溫姬時,便感覺出溫姬並非人類,而是如金似玉一般的氣息。
溫姬張口,卻無言。
良久,她終於輕輕地說:“公子慧心,原來已經看出來我並非是人了。”
但她面色毅然,繼續說:“公子是在嫌棄我的身份嗎?我雖是玉佩所化,卻不曾害過人,而且若能與公子在一起,無論什麼能做的,我都會幫公子做到。”
她說得斬釘截鐵,盯在楚有才臉上,一副絕不放棄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