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乾咳從那講經的高臺之上傳來,那刁橫和尚和油滑和尚立時閉口不語,更不再糾纏袁飛,老老實實的退到了一旁。
袁飛早已從度空那裡知道這絕苦和尚便是開了七識坐鎮這藏經閣的高僧,開了七識便相當於道門元嬰初期的修士了,放眼天下也是了不得的存在。
袁飛知道自己的上司乃是個七識高僧心中着實高興,畢竟媧女那般的秘密恐怕也只有像絕苦這般的開了七識的高僧才能接觸到,他只要和這絕苦周旋好說不定不用去旁處尋找,從絕苦身上便能打探出些什麼來。
“你是淨禪?”高臺之上的絕苦和尚依舊好似瀕死之人一般,雙目之中神光散亂,但聲音卻極其雄渾,很難想象一個如此瘦小的身子竟然能夠發出這般洪亮甚至給人一種振聾發聵之感的聲音,似乎聽他說話便能增長修爲強壯精神一般,當然,這不過是一種錯覺。
袁飛上前雙手合十道:“弟子淨禪見過絕苦大師。”
絕苦點了點頭隨後道:“你倒是有條慧根,方纔我講解無我之境和有我之境之時你一聽便明,極是難得,但你明白之後對我之言似有不屑之意,這是爲何?”
袁飛心頭猛然一驚,他卻沒想到這絕苦和尚在那般多的僧侶之中竟然也能察覺自己心底的微妙變化,這快死的老和尚厲害得簡直是個妖孽了!
那油滑和尚和刁蠻和尚都不由得撇嘴一笑,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摸樣。普渡佛寺之中誰人不知絕苦大師最討厭旁人在其講經之時心生不屑,不然也不會注意到袁飛心中生出來的情緒,袁飛今天要是不說出個道理來,恐怕絕苦大師即便現在不難爲他以後也不會讓其好受。佛家之人雖然都是生性寬厚,但也不是沒有脾氣古怪之輩,並且爲數還不少,畢竟佛家講求的乃是滅殺自我,在這個過程之中極其壓抑人性的,一些僧人心中智有些變故也是平常,只要不出格便沒有什麼。這絕苦便是脾氣古怪之中的一個。
袁飛不敢猶豫,他知道對方既然看破了他心中的念頭那便否認不得,不然必被這絕苦看低一眼,他要在這佛家出頭首要的便是在這絕苦面前佔據一席之位,不然永遠都接觸不到媧女那一層次的秘密,是以袁飛只得硬着頭皮現編道:“弟子,弟子只是覺得有我和無我都是些外相,固執的認爲有我自然是不對的,但認爲世間一定無我也是不對的,不論有我還是無我皆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順自然之道,不必去細思這些瑣碎之事,若是執着於有我無我這樣的事情那便是犯了執障。我究竟是有也好是無也罷,那都是旁人的事情,與我又有何干系?”
那油滑和尚和刁橫和尚聽得袁飛說出這麼一番言語來都是一愣,隨後臉上露出細思的摸樣。
絕苦老僧低垂的眼皮微微一擡,看了看袁飛後點了點頭道:“淨禪你確有一條慧根,以你現在的修爲能參悟到這空之一層也算着實不易了,但有些時候修行要一步一步的來,參悟禪機也是如此,從有我之境到無我之境再到你所言的空空之境,終須要循序漸進,我佛出世之後頓悟之人也不是沒有,但並非所有人都能直接參悟到這層空的意境。你雖有慧根,但藉此便心生不屑卻不是參禪之人應有的心思,長此以往慧根便會枯萎,變成了小聰明,切記,切記!”
袁飛連忙點頭應是,心頭卻不由一鬆,什麼空不空的他根本不在意,關鍵的是這一關總算是糊弄過去了,袁飛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以後在這種開了七識的禿驢面前定要心如止水小心在意,不要有什麼情緒再被看出來。
袁飛罵禿驢的時候卻忘記自家現在也是一顆光頭。
那油滑和尚和刁橫和尚不由得看了看袁飛,眼神之中有了絲異樣的顏色。
此時藏經閣內的僧侶全都走空,剩下的便是絕苦大師和包括袁飛在內的十個佛徒。
這九個和尚便是藏經閣巡夜了,此時這些和尚都聚到了絕苦大師身前,袁飛眉頭略微一皺,他能夠感受到這些和尚對自己有着絲絲縷縷的排斥之意,尤其是其中幾個甚至還隱隱帶着幾分敵意,這倒使得袁飛有些摸不着頭腦了,畢竟佛家滅殺自我,講究的便是一個空字,從不妄動無名,他並未和這些和尚有什麼過節,甚至連面都不曾見過,這敵意究竟是從何而來?
袁飛眼神雖然只是一掃,但卻已經將這九人觀瞧了個仔細,雖然依舊看不出這些和尚的修爲根底,但袁飛隱隱感到自己的修爲在這些和尚之中應該是最低的。
絕苦身形微微一飄,從那高臺之上飄起,盤坐在空中,腦後陡然有七道光輪閃現,隨後不緊不慢的旋轉起來。
隨着這七道光輪越發明亮起來,周圍燈火輝煌的大殿開始漸漸失去了顏色,隨後這藏經閣竟然開始崩塌起來,巨石橫飛栽倒,樑柱帶着灰燼倒塌下來,一切都悄無聲息的發生着,袁飛不明所以,見旁邊的和尚似乎對這場景習以爲常,不動絲毫,便也之時將戒備提到最高,站在原地不動。
不片刻功夫,袁飛所處的大殿便化爲一堆爛石,而袁飛瞳子之中倒影着的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此時袁飛竟然置身於一座大山的山巔之處,腳下便是翻滾的雲氣,放目遠望,乃是一片好似大海一般的萬里雲彩,袁飛此時站在那座崩塌的大殿的殘骸之中,不,是崩塌之後的藏經閣的殘骸。
這藏經閣在沒了方纔的恢弘氣勢,屋脊崩塌,高大的柱子被風化得斑駁枯脆,雖然光禿禿的沒了摸樣卻依舊不屈的直指向天,袁飛便立身於這片斷壁殘垣之中。
就在不遠處的藏經閣門口之外,還有兩座斑駁破碎的金剛迎風而立,正是袁飛見到的守衛金剛的摸樣。
四周山風鼓盪着雲氣翻涌而來,吹得袁飛身上的僧袍獵獵作響,這一道山風剛好將袁飛頭頂上的一片雲氣吹散,雲氣之後一輪袁飛從未見過的綠色的梭形圓月當空而掛,將這世界上的一切都塗上了一層妖冶的綠色。
一見這月亮,袁飛立時知道了這裡並非再是人間一界,顯然他們已經到了另外一界。
此時絕苦道:“淨禪,這裡纔是真正的藏經閣所在,不過在這三千年中不斷有鬼祟魔物前來侵襲,加之這藏經閣本是佛國一界的寶物,並不適合在我們這一界存留,三千年的時光過去,天地元氣已經將這件寶物摧殘成一片廢墟了,之所以能夠保存到現在還是因爲這一界中天地元氣極其稀薄所致,若是直接拿到我們一界去這藏經閣恐怕立時便會被天地元氣擠碎成爲飛灰,不過佛子降生之日已經不遠,新的藏經閣會隨佛子一同到來,那時這藏經閣的遺骸便沒什麼用處了。”
袁飛心頭不由得微動,只要接近了佛子降生之事便等於接近了洪嫣兒,不過現在還不是問這種事情的時候。
袁飛奇道:“那我們方纔所在的藏經閣……”
一名粗壯的僧人道:“那是藏經閣本體投射在我們一界的顯化之物而已。”
袁飛心中暗暗驚異,這藏經閣當真了得,都變成了這般破爛摸樣還能破開一界直接將自己的法相投注到人間一界去。並且叫人看不出絲毫破綻,就是那兩個守門的金剛顯然也是這藏經閣門前的兩尊石雕顯化出來的。
怪不得這些和尚不將藏經閣移走,顯然度空所知並非真相,這些和尚不是不想將藏經閣移走,而是根本移不走,因爲藏經閣本體並不在人世間,而是在這一界之中,想來那些魔物鬼祟們也是有一件能夠直通這一界的寶物,這才屢屢前來侵襲,不過這藏經閣都變成了這副摸樣,那經典抄本不知所在何處,會不會也已經變成一堆破爛了。另外魔道鬼祟們要那佛家抄本和這片廢墟有何用處?佛和魔物妖類乃是天敵,彼此功法正好相剋,按理說魔類鬼怪要這佛經和化爲廢墟的藏經閣根本沒什麼用處纔是。
袁飛知道這種魔物鬼祟和佛門之間的事情即便他想破腦袋也摸不着頭緒,畢竟以他的修爲境界以及對佛家魔門乃至鬼祟之物的瞭解來說可參考的信息實在太少,根本不足以來分析這個問題。
絕苦此時開口道:“今日來盜經的鬼祟魔物之中恐怕會有魔魁鬼聖級別的出現,這種老怪巨擘一旦出現便交給我和立地金剛、頂天金剛來處理。你們萬勿插手。”
一衆僧人齊聲應是。
絕苦接着言道:“你初來此地一會要小心在意,這藏經閣遺骸所在之處盡皆緊要,你所要做的便是配合其他師兄將那些妄圖潛入殘骸之中和已經潛入的鬼祟魔物全都驅逐出去,切記,不論受到任何挑釁或者誘惑都不要離開這殘骸遺蹟,在這遺蹟之中藏經閣會加持在你身上一道佛力,使你神通增加數成,一旦離開立時便會被打回原形,那麼以你的修爲面對那些魔物鬼祟只有送死的份,切記,即便是我叫你離開也不可以相信,那些鬼祟最善蠱惑人心,在人的識海之中投射幻象,你要緊閉心神門戶,否則一不小心便會被其趁虛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