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無驚無險,再加上裝備齊全,我們趕路相當順利,身上的傷口都做了簡單的包紮,因此到達田和納時,衆人雖然疲憊,但還能強打起精神。
當時已經入夜,田和納交通不便,我們在阿番達的安排下,在當地的衛生院給傷口做了基本處理,醫生又給我們吊水,說預防炎症抗感染,簡陋的衛生院燈光慘白,人煙稀少,白色的牀單上有着一些可疑的黃色印跡,冷冷清清的,也沒有護士來看護,我們三人擠在一個病房裡,連胖子都沉默下來。
不多說,他不知從哪兒搞到的煙,竟然在病房裡抽起來,我看他臉色不對勁,知道他是砸想金算子的事,便也沒說什麼。
吊水一直吊到了凌晨一點,我因爲脫力,醫生還給加了其它藥,一直到兩點多才弄完,本來阿番達安排我們住在他家,當凌晨兩點多,又累死累活這麼久,我們沒人想動,最後胖子身上還剩下點錢,給值班醫生塞了幾張票子,直接在醫院的病牀上,躺到天大亮。
也不知是不是醫生加的藥起了作用,第二天我雖然力氣沒恢復,但自己行動也不成問題了,於是我用醫院的電話給趙旺去了個電話,讓他來田和納接人,我們三個人加起來,分文沒有,沒錢是不行的。趙旺接到我的電話,速度很快,當天下午就趕過來了,一見我就一臉關切,就跟兒子見了娘一樣,問道:“邪哥,你怎麼全身都是傷啊。”
我揮了揮手,示意他別多問。
當天胖子跟我說,讓我先走,他在新疆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明白他說的事情是什麼,但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金算子的家人,最後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道:“我那一份錢先幫我墊着,事情完了來杭州,我把錢還你,順便咱們兄弟三個聚一聚,好好招待你。”
胖子想了想,道:“我給你墊六十萬。”
我點了點頭,錢再多都買不回人命,六十萬,對有些人來說多,對有些人來說,太少了,比如古麗。
胖子又道:“墊付要加利息,十萬。”我直接給了他一拳,沒理他,帶着悶油瓶往汽車站走,剛走了沒兩步,阿番達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隨後從胸前掏出一個信封塞給我,眼神有些畏懼了看了眼悶油瓶,嘶啞的聲音壓低,對我說道:“齊爺說,這信親自交給你。”
這年頭寫信的人已經不多了,我拿着黃草紙的信封在手裡把玩,信用蠟封着,封面一個字也沒有,我問阿番達:“你是爲齊爺辦事的?”
老頭咧嘴笑了笑,露出沒多少牙的乾煸牙牀,衝我擺手道:“誰給老頭子錢,老頭子就替誰辦事,這封信交給你,我得了這個數。”他衝我比出五根手指,我挑了挑眉,道:“五千?”
他神秘笑了笑,道:“五萬。”這下換我跳腳了,這姓齊的,幹嘛不自己把信交給我,那五萬塊讓我賺多好?我看着阿番達得意的神色,忍不住嚇唬他,道:“錢可沒那麼好賺,小心會要命的。”
“我知道,所以老頭子我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聽,我呀,只把這東西教給你,別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頓時啞口無言,想了想,不知該苦笑還是該佩服,每個人都有一套生存的辦法,看來我是問不出什麼了。
接下來,我和悶油瓶趙旺三人坐上了汽車,現在不是旅遊旺季,大巴上人不多,車子如來時一般,搖搖晃晃駛向地平線,兩邊是蒼茫的沙漠,往前走,逐漸能看到大片枯黃的植被,再往前,是一小片胡楊林,一切都如同來時一樣,我忍不住向後回望,想起了那座被掩埋在黃沙之下,神廟底端的建築,那片無聲的死城,條條縱橫的街道,似乎還在眼前。
車上人不多,趙旺坐在前排,大約沒有見過沙漠的景緻,只當是我給的免費旅遊,一路上不畏顛簸,興致勃勃張望着周圍的景色。
悶油瓶靠窗而坐,我拿出了路人甲留的信,本想跟悶油瓶一起看,誰知他卻閉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信插開後,出乎我意料的,裡面是密密麻麻的鋼筆字,筆墨力透紙背,瀟灑有力,這一手漂亮的書法,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出來的,我順着信開始往下讀:
吳邪:
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那麼證明你活着從那個地方出來了,但這也意味着,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交流。
我知道你對我的一切都很感興趣,不過也僅僅是興趣而已,我這樣的人,除了在引起別人的興趣時能存在,興趣一旦消失,就會被忘的一乾二淨。
當然,我想說的不是這些,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有些事情,你不能知道。
你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爲了掩蓋這一次的行程,我想方設法將所有參與進來的人,一個個引向死亡,但那個德國女人,是我最大的紕漏,在我給你寫這封信之前,我已經得到消息,她安全的出來了,但是,這對你來說,絕對會成爲一個噩夢。
因爲,她會將這個消息帶出去,棺槨裡的東西我沒有帶走,我知道一定會有人毀滅它,但毀滅它的後果不是我能承擔的,所以我選擇將這個任務留給其他人,而我帶出去的消息,將是它已經被毀滅。
但是……那個德國女人竟然沒有死。
這是一個巨大的失誤,足以讓我、讓你、讓你的家族,甚至你身邊的人,陷入一個無法逃脫的漩渦,她會將真正的消息帶出去,爲了填補‘鑰匙’被毀的遺憾,那個人,會想辦法在所有活着的人身上得到消息,到時候每一個從雅布達活着走出來的人,都將被那個人所注意,所以,我現在要去做一件事,送那個女人上路。
如果我成功了,那麼你將徹底與這件事情脫離關係,當然,如果我失敗了,吳邪,那麼這一切是你自找的。
你讓我最憎恨的地方,就是你的仁慈。
兩個月。
兩個月後,如果你的生活是一片平靜,那意味着我已經將那個女人抹殺了,如果你再次陷入巨大的混亂中,說明,我已經死亡
你一定會很奇怪,爲什麼我會寫這封信給你,想知道答案嗎?答案是……我永遠不會告訴你。有些秘密,是永遠無法浮出水面的,傻小子,祝我成功吧。
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告訴你,那種藥,分爲兩種顏色,黃色是最成功的品種,紅色是待實驗的品種,我給你打的……是黃色的。
我之前一直不告訴你,知道爲什麼嗎?
因爲看着你害怕的樣子,是我人生中很好的調劑品。
信到此結束,落款處沒有名字。
我看着這封信,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不瞭解路人甲,一點都不瞭解。我以爲自己已經猜出了他的底細,至少我知道他來雅布達的目的,但此時我才發現,我不瞭解。
我沒有想到德國美女的存在會是這樣一個致命的錯誤,難怪、難怪這一次去雅布達的人,最後一個個都死了,這一切早就已經被路人甲算計好,他算好了,不能讓這些人活着,他真正想掩蓋的秘密是,雅布達下面的東西被毀滅了,這樣,‘它’或者‘那個人’的某些陰謀,就會因爲‘鑰匙’的毀滅而被迫終止。
而現在,有一個活口離開了雅布達,她會將這個信息泄露出去,一直關注着這場行動的背後勢力,會第一時間抓住德國美女,不管她是不是自願,都註定會被那股勢力掌控,那麼接下來,我、胖子、齊羽,曾經走進了那個無底洞裡,在那個洞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
爲了追尋那個‘鑰匙’的真正信息,‘它’一定會對我們出手。
這一次……連胖子也被我連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