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繞到仙桃山對面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一路上,憑藉着豐富的山裡經驗,多邦達幾人發現了不少痕跡,可以看出,確實是有一個人保持着和我們相同的路線,也就是說,他也正在往鬼雷山走去。//
估算了下時間,趙旺去鬼雷山,比我們早了三個小時左右,這小子常年在外讀書,沒有山裡人的體力,連我也比不上,估計這會兒,可能還沒到‘亂’墳崗。
臨近下午兩點時,我們已經下到了半山腰,接下來再走兩個多小時,就能下到山溝。
我們略作休息,吃了些紅薯幹,便繼續趕路,以期在趙旺進入鬼雷山之前把人給逮回來,但那小子大約是救父心切,速度並沒有我想象中的慢,我們到五點鐘左右,到達了‘亂’墳溝。
這條路是‘亂’墳溝的中斷,一下溝,前面就橫了道溪流,水到不深,溪流上架了一座人工木橋,多邦達說,是寨子裡的人下葬時走的路。
我們走過那條葬橋到了溪流對面,此刻是五點半左右,太陽已經落山,這裡就跟瘦個子形容的差不多,古木林立,霧氣很重,夕陽的餘光都被參天的大樹擋住,擡頭一看,上方就如同氤氳了一團黑氣,因此不得不燃起了火把。
胖子想掏出手電筒,被我阻止了,不管能不能在‘亂’墳溝裡找回趙旺,鬼雷山我們是去定了,到時候會遇到什麼情況還不知道,我看着些山民燃料帶的很充足,還是能省就省。
溪流的旁邊全是大大小小的鵝暖石,越往裡面走,石頭越見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潮’溼的落葉和黑‘色’的泥土‘交’雜在一起。
大約是處於對‘亂’墳溝的忌諱,一路上跟我搭腔的瘦個子此刻也不吭聲了,緊緊牽着三條狗的鏈子在前面帶路。
那三條狗,黃的叫大黃、二黃,大黃頭上有一撮白‘毛’,二黃稍小,比較調皮,一路上總是又蹦又跳。黑‘色’的叫黑皮,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這三條狗之前在山路上,偶爾都會叫幾聲,但現在卻格外安靜,伸着脖子,眼珠子看着前方,快步往前走。
這地方,似乎連狗都不想多呆。
我下意識的看了下悶油瓶,他就走在我身後,我只有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當然,如果我有什麼危險,他也能第一時間救我一把,雖然想法‘挺’沒出息,但看到悶油瓶離的這麼近,我就覺得特別有安全感,千年‘女’糉子都要給他下跪,即便真有什麼孤魂野鬼,我們也不怕。
小‘花’和老胡走在最前面,一路上小‘花’始終不怎麼開口,他顯得無所謂,大概他這次跟過來,只是爲了確保我不會折在鬥裡,對尋找趙旺什麼的,都興趣缺缺,單手揣着‘褲’兜裡,彷彿是在西湖邊上逛,步子悠閒,卻始終保持不掉隊。
周圍濃重的霧氣在火光中,彷彿遊離的塵埃,每吸一口氣,那些塵埃就鑽進肺裡,彷彿是吸進了很多小飛蟲,讓人感覺很不舒服,恨不得戴上氧氣瓶。
空氣中有種‘潮’溼的味道,夾雜着落葉腐敗的氣息,說不上難聞,但很怪,林子很密,風向也不定,一會兒從前面的樹林裡吹過來,一會兒從後面的樹林裡吹過來。
多邦達突然停下了腳步,皺着眉頭和其它幾個山民圍着一起說話,我們幾個不遠不近的聽着,只聽多邦達道:“沒有留下什麼痕跡,難道那娃娃沒有走這條路?”
瘦個子不安道:“從上邊繞道會快一些,那娃娃心急,不會是走上面了吧?”我心裡一驚,剛纔瘦個子跟我說過,走上半段路比較平,可以節省路程,但上半段是‘亂’葬崗,那些屍骨是哪個時代埋下來的,就是寨子裡最老的老人也說不出名堂,而且恰巧也是鬧鬼傳聞最兇的地方。
趙旺那小子該不會……我越想越覺得可能,這時悶油瓶指了指地面,微微搖頭,淡淡道:“沒有人來過的跡象,咱們走錯路了。”
果然,那邊多邦達等人合計了一陣,嘴裡說着要好好訓趙旺,但也不得不轉頭向右邊,我們一行十人,開始往‘亂’墳溝的上半截走。
胖子見我憂心忡忡,便衝我擠眉‘弄’眼道:“天真同志,你的夥計跟你一樣會來事兒,這叫什麼,有什麼樣的師父就有什麼樣的徒弟,這種哪裡危險就往哪裡鑽的個‘性’,真跟你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說……他不會是你的雙胞胎兄弟吧?”
我直接就踹了一腳,道:“你別滿嘴放炮,小心我媽知道,直接把你放鍋裡熬油。”胖子躲了一下,甩着大屁股跑到老胡旁邊,感嘆道:“老胡,你看看,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動不動就拳腳相向,哪像我們當年,穿同一條‘褲’衩,喝同一碗豆漿……”
老胡比較注重風水,一上路就變得很嚴謹,也不開玩笑了,目光注視着前方,眼皮都沒擡,回道:“小王同志,我從來就沒有跟你穿同一條‘褲’衩,因爲你當年根本就不穿‘褲’衩……”老胡話音剛落,瘦個子牽着的那條黑皮突然衝着前方汪汪大叫起來,似乎發現了什麼。
我收回注意力,立刻往前看去,火光的盡頭是黑霧‘蒙’‘蒙’的,什麼也看不清楚,但那條狗叫的厲害,我們不敢大意,連忙快步往前跑。
瘦個子將黑皮的繩子鬆了一截,那狗就猛的往前竄,我們也跟在狗後面跑,但奇怪的是,黑皮一直大叫的跑動,大黃和二黃卻很安靜。
我們踩着厚厚的‘潮’溼樹葉跑了一陣,黑皮突然停了下來,在原地打轉,狗頭轉了幾下,就吐着舌頭安靜如初。
這裡和剛纔所處的位置沒有任何不同,同樣的古樹,同樣的落葉,同樣的霧氣,並沒有什麼異常。
那狗剛纔怎麼了?
瘦個子蹲下身‘摸’了‘摸’黑皮的頭,又拍了拍狗脖子,黑皮依然一動不動,也不叫,重新回了隊伍裡,跟大黃二黃立在一處,彷彿剛纔的異常從來沒有發生過。
這時,我突然發現,就在那黑皮腳下不遠處的落葉裡,似乎有一塊凸起的東西,隱隱透出綠‘色’,似乎像青銅一類的。難道是青銅器?
我心裡一驚,立刻‘抽’出大‘腿’間的匕首,走到黑皮跟前,用匕首將上面‘潮’溼腐爛的樹葉撥開。
“天真無邪同志,你又想幹什麼……”話說一半,胖子頓了頓,接着罵了句:“他‘奶’‘奶’的,這怎麼回事!”
周圍的人也鴉雀無聲,因爲我撥開腐葉之後,首先‘露’出的是一個綠漆的便攜水壺,緊接着,水壺上‘露’出了一隻手,一隻發綠的手。
我嚥了咽口水,朝胖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站着罵,感覺來幫忙。胖子立刻拔出匕首幫忙,多邦達等人愣了愣,也快速湊過來,我們三下五除二,起了一層腐葉,緊接着,一具穿着現代登山服的屍體顯‘露’出來,最奇特的是,這具屍體沒有腐爛,而且還是青綠‘色’的,看起來分外滲人。
我糉子也算見的多了,但這具屍體還是尤爲恐怖,看一眼就難以忘懷,不止是因爲顏‘色’,關鍵是他的臉,青綠‘色’的臉上沾粘着樹葉腐敗的汁液,五官扭曲,眼球凸出,那模樣,活像是看到了極爲可怕的東西。
這個人,是被嚇死的。
胖子低罵了一句髒話,嘴裡說了句出師不利。
這時,其中一個大個山民道:“這不是兩個月前在我們寨子裡借宿過的那個攝影師嗎?”
攝影師?我立刻擡起頭,問那個大漢:“你認識?”
那大漢連忙點頭,道:“不算認識,他當時是山外面的人領進來的,跟你們一樣,也是照相的,再我們寨子玩了好幾天,拍了不少照片,說什麼……反映真實生活,拍一張還給我們五塊錢,我就被他拍過。不過……他玩了幾天就走了,怎麼會死在這兒?”
瘦個子嘴裡嘶了口氣,目光看着周圍,聲音含着緊張,道:“剛纔黑皮在叫,黑狗可以叫鬼,它又剛好把我們帶到這兒,會不會是這個人……”他指了指那具綠‘色’的屍體。
我搖搖頭,這人昨晚砍狼時狠勁‘挺’大,現在一遇到神神鬼鬼的東西就嚇的不着調。
不過這個也可以理解,巴蜀地區自古以來深信鬼神之說,是不少秘術傳說的發源地,被譽爲華夏大地最值得探索的地方。雖然新時代教育吹遍了祖國各地,但在偏遠地區,大部分的川人和當地的少數民族,都依舊保留着神鬼封建思想,對鬼神的存在深信不疑。
如瘦個子所說,這個人是兩個月前到這裡的,那麼也就是說,這人可能很早就死了,這地方如此‘潮’溼,又是朝雲暮雨的天氣,屍體怎麼會沒有腐爛?
最奇特的是,這層綠‘色’是怎麼回事?
這人雖然自稱是照相的,但敢一個人跑到這種深山老林的,也不多,我估計這人跟我們一樣,很可能是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屍體是正面朝上,肩膀上還有揹包的揹帶,包裡估計裝了不少東西,將屍體的腰部往上頂,顯得像一個‘挺’着肚子的孕‘婦’。
我估計他包裡有不少信息,便身手想將屍體翻過來,這屍體雖然看着滲人,但我徒手‘摸’過的糉子也不在少數,況且解小九就在旁邊看着,我不想丟了老吳家的面子,誰知手剛伸出去,就突然被人握住了。
“小哥?”我看着突然竄出來的悶油瓶,有些不解,道:“這屍體不能砰?”
悶油瓶微微眯眼,道:“有毒。”接着,他示意我後退,然後伸出那對黃金髮丘指,從屍體的額頭一路往下‘摸’,接着,被悶油瓶‘摸’過的地方,皮膚彷彿是被割裂一般,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緊接着,一種粘稠的綠‘色’液體從裡面流淌出來,空氣中立刻傳來一種奇臭無比的味道。
悶油瓶猛的收回手指,嘴裡輕輕嘖了一聲,起身直接將屍體踢了一腳,整具屍體被他踢翻,變成了背部向上的姿勢,接着,他看了我一眼,指了指那揹包,示意我拿東西。
我反應過來,立刻翻開揹包,發現揹包裡面裝了很多根莖狀的東西,我記得這好像是一種名貴的中‘藥’材,切片泡水喝,長期飲用,有抗衰老的功效,受富婆的青睞,一克幾百塊,但這揹包裡,全是整塊整塊的,看來這是個入山盜‘藥’的,咱們雖然目的不同,但都是黑道。
除了‘藥’,還有一架掩飾的照相機,除此外就沒有別的東西,我把那照相機拿出來,還沒等翻開,瘦個子便驚呼道:“快看……”
直接從屍體裡滲出的粘稠綠‘色’液體,竟然如同有生命一般,朝我腳下流過來,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
我連忙後退一步,發現那東西還在往我的方向流淌,不由怒從心頭起,他‘奶’‘奶’的,難道我真如胖子所說,哪裡危險哪裡就有我嗎?
心頭一怒,我直接奪過旁邊一個山民手裡的火把,他們的火把上澆了一種類似桐油的植物油,只要雨勢不大,即使在雨中也不會熄滅,那火把扔進綠液裡,立刻響起了刺啦刺啦的聲音,像是烤‘肉’,接着便冒着濃臭的黑煙,那煙似乎不對勁,我猛的被嗆了幾口,便覺得有些頭暈。
一看,發現旁邊的幾個山民也踉蹌了一下,看來這煙有古怪,我們二話不說,連忙牽着狗往前跑,直跑出了幾百米遠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