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燒掉的屍體是距離部落中心較遠的王家大兒子王明。家裡人說他是食物中毒而死。三天里老是有人夢到他的魂魄前來求救。便算個良辰吉日把他屍體給燒了。
我聽到這裡。皺起了眉頭。食物中毒不會誘發幽香。那便是跟狼人沾上邊了。老狼在一衆人的簇擁下仔細對着一堆灰燼研究了很久。也沒得出結論來。
“燒了之後呢。你們可有不適。”
一個老婦人走上前來。捂着自己的脖子。似乎一直處於呼吸困難的狀態。斷斷續續才說出一句話。說是那把火點起之後她的脖子就沒通暢過。老狼在她脖頸摸了摸。又聞了聞。果真是王明在作祟。
“他是陰時出生的人。”
裡面有人迴應：“嗯。自小體質就若。”
這樣的話。或許王明的生魂還沒完全被狼眼吞噬。所謂物極必反。王明生爲陰人。死後魂魄陰氣比一般鬼魂要重。又被狼眼困在陽間不得歸位。怨氣鬱結助他躲過完全被吞噬。得以向家人求救。
俗世有一說。縛靈之物兇悍無常。若是不得高人相助。凡人陰魂怕是難逃一難。從此羈留人間。不得轉世。
又有一說萬物皆有其法規。陰鬼不得羈留人間。故若遇惡靈入夢。家宅瘴氣橫生。若是有得道之人。便可使湯截之術了卻惡靈心願或是將其超度。
所謂湯截。便是於家中死者葬後三日夜晚。在正門點燃九九八十一根蠟燭。取白碗一個、粗細相同的竹筷。讓高人在正門口燒一束高香。待安撫亡靈一番。午夜時分陰氣最盛時。速將竹筷立於碗中。手指沾上數滴清水。從上而下滴在竹筷的上面。等到高香剛好燒到三寸之時。若是此時所有竹筷皆能站立於白碗當中。便要上前去叩拜一番以示敬意。畢竟死者爲大。禮數必須周到。
這其間還有個規矩。就是竹筷站立時間不宜超過一刻。而所焚之香亦不可刺到陰鬼損傷到他的陰氣。否則它會三魂六魄具盡。從此淪爲三天皆不可容的東西。
思緒剛清晰。我便看見老狼從身後取出一把匕首。藉助自己的血液製造出一個陰氣團。逆天時招來了一縷淡淡的魂魄。
繼而。老狼用白瓷碗裝上烈酒。三根類似香的東西在周圍晃了一圈。沾了些人氣。等三寸之時隨即放入碗中。果然三根穩穩立着。飄起一股接一股的煙兒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除開老狼之外。我能看見。那個冷冽也能看見。他直直地。直直地盯着那個血霧團。又透過了血霧看到了我的眼睛。然後我迅速避開了。那眼神。像無底深淵。
亡靈現。幽香又起。冷冽忽然捂住我的口鼻。像是知道我的不良反應一樣。
老狼的手是枯木的模樣。在空中畫下兩道符的形狀。低聲和王明說着什麼。一縷青煙在香火周圍飄來飄去。帶着濃烈的怨氣。
最後。老狼雙手一收。青煙消散。幽香合。他說王明現在暫時安全了。但不是永遠安全。等效力一過。還是會被狼眼慢慢吸收掉。
老狼所做的。與我所想的一半相似卻又不完全相同。他解釋的是。王明此時被迫困於陽間纔會橫生怨氣。源頭還是狼眼。必須毀掉狼眼才能讓王明等人可以歸陰府。
“等”是什麼意思。所以之前老狼一直知道狼眼可以縛靈。卻還一直裝模作樣地替人看風水。
這話一出。老狼立馬豎起了眉毛說我以小人之心看人。我就不高興了。憑什麼啊。就他可以不管村民死後的事情。我就不能懷疑一下他的良心。
“你個小兔崽子。都說了。這是狼眼生魂之後纔出現這類縛靈事件。你非要算在我的頭上。”老狼脾氣不小。我也不敢示弱。回嘴的速度跟開機關槍一樣。噼裡啪啦。
因爲這件事情。我跟老狼大吵了一架。要不是王二狗見我們倆都認真了。連忙拉開了我們。這莫名的憤怒很可能一直持續下去。不知怎麼。我第一次覺得老狼願意跟我們去狼山是別有目的。他可以對所有村民隱瞞縛靈一事。一定還有原因。
當晚我悶在屋裡失眠到凌晨。心想着要起來收拾東西出發去西山。結果後一秒腦袋一暈。直接倒在了牀角。
“咯吱”一聲。我動了動身體。骨頭髮出奇怪的聲響。站起來已經日上三竿。
“糟了。不知道他們走了沒有。”我衝出去。王二狗和老狼不見了。那個叫冷冽的人也不見了。剩下的。是端着一盆熱水的豆花。嬌小的臉上掛着甜甜的笑容。徑直朝我走來。
不對勁。哪裡不對勁。豆花走路的樣子看起來很飄渺。待她走近。對我說了一句話。還是和以前一樣叫我青陽哥哥。但是又有哪裡不一樣了。
豆花手不穩。盆子裡的水撒了些到我的鞋面上。我蹲下去弄了一下鞋子。這纔看見豆花的腳。不應該是。。她沒有腳。
我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手撐在地面。驚恐地盯着豆花。可是豆花還是沒有改變笑容。天真地問：“青陽哥哥。你怎麼了。還不快起來。進去換雙鞋子呀。”
忽而一盆水扣在我頭頂。卻不是溫暖的感覺而是透心涼。又是一片茫然的白霧。冷冽站在古墓之中。向我伸出手。不由自主地。我走了過去。看到了他手裡的娟帛。上面是陰陽秘術上面有關生魂那句話：奪生魂。生魂奪……後面還有一句。三人可結。湯截之術。化物平魂。
他一直念着“湯截結”。無意識地念着。我用力晃動他的肩膀。卻看到了他銅綠色的眼睛。裡面的光芒越來越強。照得我眼睛跟着發疼。
“啊。”我感覺自己眼睛被刺痛了。尖叫一聲。陷入黑暗。
“青陽。青陽。你醒醒。媽的。你給老子再不醒過來。我可就把你扔這兒啦。”王二狗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我又聽到了他的嘀咕聲：“混小子。看起來瘦得跟猴子一樣。背起來也重成這樣。”
我感覺自己被人蹂躪了許久。終於睜開了雙眼。問王二狗到底怎麼了。我怎麼會暈倒。其實我更想問的是。哪些是事實哪些是夢境。我看到的無腳的豆花和青眼冷冽哪個是真的。可轉念一想。王二狗沒看到那些東西不會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