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的大周國,是一個大統一王朝,其中的門派,世家都與整個大周國纏繞在一起。
如果說大周國是一個人的骨架,那大周王室就是頭腦。
而那些門派,世家,散修便是這個大周國的血肉髒府。
每一個門派、世家,都會有着自己的底蘊。
大周天馬府有一個大姓——馬,又名走陰馬氏,雖不是大周頂級世家,卻也是一方豪強,其走陰之能,更是有着獨道之處。
若非其在陽世的影響力稍差,且其府中多出陰鬱之輩,行事常不分正邪,全憑好惡,馬家都快要稱得上是一流世家了。
其族中之人,活動更多的地方卻不是在陽世,而是在陰世。
如果將陰世與陽世,比作水域與陸地的話,那麼天馬府馬氏便算是兩棲動物。
行走於陰陽,所以他們的陰神常常會帶回來一些陰間的東西,然後通過陰神傳染到肉身,於肉身上生長出來。
所以天馬府馬家的人,越是修爲高者,看上去越是恐怖。
他們的肉身就像是年久的牆壁,要麼風化的厲害,要麼是像是長滿了苔蘚,要麼潰爛結痂,還有些則是表面看上去沒事,但是內裡的陰神卻如發過的麪糰,從肉身之中擠了出來。
一般的人看不到,而看得到的人,則是覺得這個人長了幾個頭,幾條手臂。
或者是一些畸形的觸鬚,從身體之中鑽出來。
或是從七竅里長出無形的毛髮來,自然的勾奪天地之間其他的‘靈’體,這是捕食,連其主人都控制不了。
所以,馬家常常是睡在棺材裡,每一次的走陰後,肉身都是躺在沉重的棺材之中,就是怕自己走陰了,肉身卻跑了。
這種陰神出遊,肉身跑了的事並不是沒有發生過,相反的是發生過不少,所以才形成了這樣的習俗。
即使是睡覺也不是睡在牀上,當然,這也導致馬家的人,有的人死了,卻沒有人知道。
於是後來,他們製作了魂燈,只要人死,燈便滅掉,而如果魂燈滅了,他們會將棺材擡到一個專門擺放棺材的山洞之中去,並不會將他們埋掉。
因爲這些肉身會在棺材之中長出一些東西來,這些東西被稱爲‘肉寶藥’,到了年頭之後,他們纔會打開來看究竟是什麼。
而之所以不馬上開棺,是怕裡面的屍體異變成可怕的怪物,但是在用特別的方式禁鎖住棺材之後,裡面的屍體異變的怪物也會死去,完全的轉化爲‘寶藥’。
這些寶藥對於修行秘食法的人來說,有着極佳的好處,能夠調配出讓人領悟新法的湯劑來,或是其他的妙用。
不過今天,他們馬家的人卻是在他們的祠堂之中開着陰神族會。
來參加的人都是四境以上的人,竟是總共有十二人,這十二人被稱之爲馬氏十二雄。
每一個人站在那裡,都是呈現出怪異之象。
馬家修的是羽化法,觀想的是‘陰靈’,在他們馬家家傳的法書之中,每一個人的陰魂,都可以化爲陰靈,成爲陰靈之後,便是真正的陰世生靈。
肉身不過是休息的客棧,只有陰世纔是他們的獵場。
他們通過秘食之法和羽化觀想法的結合,很早就能夠入陰世,陰魂在陰世之中游蕩,會讓陰魂沾染陰世虛空裡的特性。
或者捕食一些陰世之中的弱小靈體,從而快速的壯大陰魂,並且從中獲得一些獨特的法術。
他們這個修行法,叫做《陰遊秘食壯靈法》。
所以,這個修行法既是危險的,亦是成長極快的,但是他們的陰魂成長以來之後,個個都不同,像是畸形體一樣。
“今日召大家來這裡,主要是說一個事,馬宣死了。”站在主位上,那一個陰神身量極高,其神體泛紅,頭上,腰間,腋下都長着長長的紅毛,其額頭更是有着一隻眼睛。
陰神之體,居然在額頭長出了一隻泛青的眼睛,極盡恐怖。
他是馬氏的族長,名叫馬三,人稱馬三爺。
若是有人見其肉身,會看到其眉心處有一隻眼睛般的印紋,而在其陰神之上則清晰的顯現。
“馬宣怎麼死了?”
大家一時之間,不由的驚訝的問道。
很少有人知道馬宣是馬家的人,外人只知道這個人號招魂魔君,並不知道他出身於馬家。
他很早的時候就被馬家逐出家門了,其原因是潛入井龍廟盜藥,卻被井龍廟的人發現了,但是他逃的快,也沒有再回來,而井龍廟的人找上門來了。
井龍廟並不是一座單獨的廟,而是豢龍道的人,豢龍道的人雖然不多,但卻不是馬家能夠得罪得起的,而且大周國可不願意得罪豢龍道,因爲豢龍道雖然人少,卻是一個強大而團結的道流。
所以馬家只能夠對外宣將馬宣逐出馬家,並且賠償了一大筆的寶藥。
只是馬家雖然將馬宣逐出了家門,卻並沒有將他的魂燈拿掉,近些年來,更是與馬宣取得了聯繫,算是馬家暗中行事的人。
馬宣這一次前往陰間葬靈山,也是去奉了馬三爺的命令去探查一下葬靈山深處是否有異象出現。
馬家的人常年在陰間遊走,自然也是消息靈通的,知道很多陰間的事。
只是陰間極大,他們也只是偶爾之間知道葬靈山中,似乎有異象出現。
而他們更清楚,葬靈山是一處凶地。
他們不敢輕易的去冒險,所以讓招魂魔君馬宣去。
而馬宣嬰鬼的練成,亦有着馬家人的幫助。
所以他就去了,只是去了之後,卻魂燈熄滅。
“我讓馬宣去葬靈山了。”馬三爺說道。
“葬靈山?那處凶地?爲什麼去那裡?”有馬氏成員問道。
“因爲我在陰間捕食一頭陰鬼的時候,獲得葬靈山之中有異象出現的消息,前些年,劍靈山之中出現異象,據說那異象之中孕育了一件寶物,也正是這孕育的一件寶物,將立派千年的劍靈山都毀了。”
“現在,葬靈山之中又有異象出現,或許也孕育着異寶,陽世之中的寶物,我們難以獲得,但是陰世卻是我們熟悉的地方,也沒有什麼人知道,所以,這一次我讓馬宣去看看,究竟是不是那樣,若真是那樣,我們就一起過去。”
“只是現在馬宣死了,但是我們仍然要去看看。”馬三爺說道:“而且,我聽說,異象的出現,不僅是有異寶,其異象光華,對於修行也特別有利,甚至有破境之妙。”
“據說當時參與爭奪劍靈山異寶的的人,只要是未死之人,在沐浴過那異象之光後,都有了突破。”
他說了很多據說,沒有一件證實的,但是大家都願意相信。
因爲他們都知道,族長往來的陰世,消息極爲靈通,在陽世之中聽不到的消息,往往在陰世卻又很容易聽到,一些隱秘,在陰世之中,可以更容易的通過招靈的方式,招到事件相關且已經死去的人的靈體問話。
“族長,你決定吧!”有人說道。
既然是有人這樣說了,族長看其他的人也沒有意見,便說道:“這一次我們一起去,若有機會,我們便奪一件異寶回來,若是沒有機會,沐浴一下寶光,亦是不錯。”
大家轟然應着,馬三爺在族內的威望極高,曾有人反對他,被他額頭的眼睛注視着,便不得動彈,然後被他一刀一刀的切開陰神之身吃了。
一個時辰之後,馬家十二雄再次聚在這祠堂之中,在這祠堂之中有一塊小天井。
天井四四方方,裡面有水,水幽暗,裡面冒着陰氣,這是馬家的通陰池,是馬家的立家之本。
馬三爺拿出一隻幽黑的帆船,朝着那天井的水面上一拋,當先一步邁出,化作靈光鑽入那帆船之上。
其他的馬氏中人,也一個個化爲靈光鑽入船中。
那船是馬家這些年傾力打造的一件寶物,名叫遁幽寶船,是馬三爺的得意之作。
只見那船在天井之中,震盪起幽幽的法光,隨之竟是朝着水中沉去。
那看上去只有巴掌大小的船,此時竟是顯得無比的神秘。
……
樓近辰與陳瑾兩個人的眼中看到了異象。
那異象其實很不明顯。
陰世之中沒有光,但是樓近辰與陳瑾的眼中卻看到了光。
只是這種光也不能夠說是看到的,而是感受到的,或者說那光是與這一片陰世空間格格不入的一種氣場。
正如一朵花開在一片青草之中,又散發着香氣,那是非常顯眼。
那一團光是從地下散發出來,下面小,到上面卻散開了。
樓近辰與陳瑾兩人站在一座山頭上,看着那光源的深處,有嘶吼響起。
有陰間的怪獸出現在那裡,或者是異象或異寶生處,必有異獸守護。
就在這時,樓近辰突然回頭朝一個方向看去。
他看向天空的陰霧,只見陰霧之中,竟是有兩點濃烈的藍色星光在飛遁着,帶起一片陰風。
看清楚之後,只見陰霧之中巨大的蛇身,如山在天空起伏飛騰。
“那是,藍星蛇?”樓近辰驚訝道。
陳瑾這時也看到了,說道:“藍星蛇居然來了。”
“那藍星蛇醒了也來了這裡,看來這裡真的有異寶出世了。”樓近辰說道。
“是啊,我也只是看到書中有說,新年交替之時,這葬靈山之中有一口陰泉,會有短暫的陰極陽生之機出現,沒想到,居然會有如此異象。”陳瑾說道。
“天地變遷,靈機生髮,一切都是緣分,那我們就去看看吧。”樓近辰說道。
他此時的身形已經可以輕鬆的隱遁於這一片陰霧之中,而陳瑾刻意的隱藏,在這一片陰霧之中也了無痕跡。
他們不斷的靠近,便越是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那異象的光華。
光華之中竟有紫色,白中透紫。
他們看到不斷的有陰世兇獸朝着那光華濃郁處而去,似乎那裡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樓近辰突然覺得,那似一盆肉散發着濃香一樣,在吸引着周圍飢腸轆轆者。
“等等!”樓近辰突然說道,陳瑾在這一突如其來的聲音之中,停了下來。
“怎麼?”陳瑾問道。
“我突然生出一些想法,覺得大家像是被吸引的野獸,這種感覺不太好。”樓近辰一說,陳瑾心中便也似有一弦被撥動了一般。
“我等修行至如此境界,一些念頭,便可稱爲內心深處的警示。”陳瑾說道。
“你修爲比我高,又剛剛擺脫了修行上的困擾,是神念最爲清明的時候,你生出這個念頭,那就是伱內心在提醒你。”陳瑾說道。
“那我們在這裡等一等看看。”樓近辰說道。
陳瑾知道樓近辰的意思,不僅是等等看看後面會怎麼樣,更重要的是看看他們兩人在這裡不再前進,在這裡等一等,自己會怎麼樣。
沒過多久,陳瑾的陰神做深呼吸狀。
他的陰神當然不需要呼吸,但是陰神是念頭的化生,卻有漲縮鬆緊。
他的陰神一鬆一緊之間,是在平緩內心的情緒。
“看來這異光,確實有一種無形的誘惑,我的內心已經生出了一絲的焦慮,像是自己的東西要被人偷盜了一樣。”陳瑾說道。
“我亦如此。”樓近辰說道,其實他比起陳瑾來要更加的濃烈。
因爲他的修爲高,那種感覺更加的清楚,他隱隱之間,居然從那光華之中看到一株葫蘆藤,那葫蘆藤上面結着幾個葫蘆看不清楚,但是其中有一個金葫蘆卻清清楚楚,散發着光芒,似乎在對他進行呼喊着。
這讓他的心,更是心癢難耐。
但是呢,他卻又更加的明白,這是一種無形誘惑。
“降服本心,亦是一種修行,一切外物,都不如自身的修行。”樓近辰說完之後,便不再動彈,拄劍而立。
陳瑾能夠感受到,身邊的樓近辰身上的氣息在急促的變化。
像是在他的身上,正在進行着一天的日月變遷,正在進行着歲月洗禮。
明明只是短短的時間,卻以極短的時間,模擬着陰陽歲月的變化。
陳瑾不由的感嘆,當時大家都是第三境,都在尋求着跨入第四境的契機,而現在對方卻已經第六境,而自己才第五境。
都是差不多的年紀,自己已經比對方落後了一個大境界,而這一個大境界就可能是數十年的差距。
他不由的站在那裡,以秋蟬學宮的秘法降服本心,他很清楚,等會可能有的惡戰,如果自己無法降服本心,那就可能在戰鬥之中不知不覺的迷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