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靈觀之中多了一個女子和兩個小孩,一下子就熱鬧了不少,尤其是兩個小孩的吵鬧,大家一開始覺得還好,後面就煩了。
火靈觀之中的人都是喜歡清修的,即使是陳在田也覺得這裡多了一個婦人和兩個孩子後有些不方便,於是便在火靈觀外的不遠處再建了一棟三居室的屋子。
這屋子是陳在田回了一趟老家,從老家請了一批人來修建的,而帶隊的人則是他的父親,以及叔叔陳肖。
這個陳肖正是當年樓近辰初入修行之門,前往馬頭坡村時,在村外遇上的幾個人中的一位。
對方當時在得到了樓近辰的幫助之後,便對樓近辰心存感激,後面更是知道了樓近辰的行事,便建議有修行天賦的同族侄子陳在田拜入火靈觀來。
陳肖不光是帶着人修建了一棟土培與木板混合的屋子,更留下了一個人幫忙一起照顧,樓近辰當然沒有反對,他留下陳肖在火靈觀之中喝茶,並在修建屋子的時間內,問他修行,算是對他進行點撥。
陳肖是本地分水嶺的人,分水嶺這個村子,算是修行大村,村中修行人多,但是也雜,正法、旁門左道都有,而陳肖走的也是秘靈道的路子。
樓近辰發現正法修士,羽化道最多,而旁門左道之中,秘靈道是最多的。
在樓近辰看來,秘靈道這種以秘食爲進階的方式,融合其他生靈的特異之處入己身,是極度危險的。
他發現,陳肖的手指已經有角質化了。
“你的秘食是什麼?”樓近辰問道。
陳肖並沒有隱瞞,說道:“我是以內食外敷的方式修行,以熊膽汁泡酒,再混以蜈蚣殼和蛇鱗研磨成粉服下,手上則是在睡前以青鯉的鱗貼於手背,再塗魚膠油,久之,身強力壯,手上不懼法術,捕蛇蟲之時,更不懼其毒。”
“可有觀想法?”樓近辰問道。
“我臥時臆想老熊酣睡,有一套家傳鷹爪熊擊技擊術。”陳肖一邊說,還一邊演練。
樓近辰看了,以他今日的眼光來看,自然是能夠一眼看出不足,但是任何的法門或者技擊之法都有側重與不足,只要將側重的部分練到別人無法抵擋,亦可稱雄一方。
莫珍珍被安置在新屋裡,樓近辰過去看她,她現在看上去氣色好些了,比起之前,臉上已經有了些血色,但是眉宇之間的悲苦感,已經深深纏繞着她。
有時候,連樓近辰都想問,若是有命運,爲何將她的命運安排的如此之苦。
她年紀輕輕,眼中已經完全沒有了年輕人的純真,只有堅強,她懷裡抱着一個男嬰,朝着樓近辰撲通一聲跪下。
她兩度絕望,舉目皆是烏雲壓頂,綿綿無邊際,但是卻兩度有光破開了烏雲落到她的身上。
“上天垂憐,讓珍珍兩次都能夠得叔叔所救,只是珍珍今生今世都無法報答叔叔的恩情。”
“你既叫我一聲叔叔,當知道,我與你父親結義,這一切都是應該做的。”樓近辰說道。
莫珍珍聽了之後,不由的黯然道:“一直聽說叔叔與父親結義,不知道叔叔可否告知,父親與叔叔是如何認識的。”
於是樓近辰便將與莫空修的認識過程說與她聽,然後將另外五人的名字告訴她,並跟她說,她還有另外五位長輩,並非是孤苦無依。
她聽說後,心情複雜無比,說道:“珍珍知曉,多謝叔叔相告,父親雖與叔叔結義,但是在珍珍看來,這不過是萍水相逢,叔叔卻能夠兩度親赴險地,救我於水火,當真正是世之劍俠。”
“我們都是親戚,一切都是應該的。”樓近辰說道:“伱好好將兩個孩子帶大,將來如果他們有天賦,我會傳他們修行法。”
“珍珍代兩個孩子先行謝過叔叔!”莫珍珍再一次的下拜,樓近辰將之扶起,心中嘆息一聲。
他從寶囊裡拿出兩瓶補精氣的丹藥給她,這種丹藥很少,寶囊裡大多數的丹藥都是適合其本人的丹藥。
因爲每一個人的修行方式都不一樣,所修的道脈不同,所以丹藥之中的藥性也都不同。
這兩瓶是溫和的調理身體用的,所以樓近辰給了她,讓她每一次拿出一粒用開水泡開,自己與小孩分着吃。
之後又囑咐那一個請來專門服侍莫珍珍的健婦,讓她好好的照顧他們。
他也不擔心他們的安全,因爲就在火靈觀不遠。
在這裡,她的生活也終於平靜下來,那些經歷就如同惡夢一樣開始遠去。
只是她不時的仍然會回想起,曾經和自己一樣掉入那火坑中的人,她們的命運卻是更悲慘。
……
幹京之中。
飛馬鏢局中,馬睛空今天晚上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說:“飛馬鏢局創鏢號之時,曾有言,若失人鏢,必竭力救回,若未救回,則必以敵命償之,否則便以己命代償!望貴鏢號遵守諾言!——孔萱。”
飛馬鏢局的總鏢頭名叫馬晴空,正當壯年,在年輕的時候,一杆爛銀吞狼槍也曾打遍京城內外。
他最意的事就是曾以一杆爛銀槍,挑破山陰一窟鬼的洞府,將失在裡面的人鏢救回。
這麼多年來,他與人講手請法,從未有過敗績,四個月前飛馬鏢局接了一趟人鏢,一開始他根本就沒有在意,可是就是那趟鏢卻失了。
他曾欲調動人去將人救回,但是在失敗了一回之後,欲親身前往時,京城之中出現了變故,五臟神教的大長老死了,同時城中發生了很多事,讓他一時沒能夠成行。
到後來,便有人勸他算了,鏢主都找不到了,就當沒有保過這一單鏢。
他後面又遇上了些事,發現沒有人來問,直到今天。
他記得當時有一個五臟神教的肺鬼修士跟着一起去的,後來聽說重傷逃走了,他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活下來,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的麻煩來了。
孔萱這個名字在半年前,估計還沒有多少的人知道,但是現在整個京城之中,上流圈層的修士,哪一個不知道孔萱的名字呢。
孔萱,開五臟神法道脈者,新晉第四境,沒有人知道這一道脈的第四境有哪些法術,但是卻都知道,法術詭異強大,因爲她殺人之時,沒有人能夠看到她,卻個個身中五行失衡,死於痛苦之中。
當他看這一封信之時,心中已經涌生了一股危險,他還未放下紙,便發現自己捏着紙的手開始長出根鬚。
他心中一緊,深吸一口氣,氣入肺中卻化做了水,直接嗆得他一口氣回不過來,他要站起來,卻不知何時,身上的椅子上面已經長出藤條,將他緊緊的捆住了。
他努力的平復心情,伸手朝旁邊擺着的爛銀貪狼槍抓去,因爲距離,他一時拿不到,但是他仍然朝槍抓去。
這一柄槍是他家傳的法器,槍不但堅硬,還封印着一頭狼魂,能破法,破妄,只要拿住了槍,他就有機會利用其中的狼魂,裡應外合的衝破作用於自己身上的法術。
突然,他發現槍尖格外的明亮,爛銀的槍尖竟是出現了一團金白。
他從那一抹金白上面感受到了鋒利,他心中生出一股致命的危險感,那一片金白的光輝不等他想明白,已經如風一般的忽卷而下。
捲過他的頸脖。
“啪!”
頭顱從脖子上滾落,竟是無血噴涌出,他頸脖之中,竟似木質一般,只有鮮血滾落。
一道人影從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走出來,這個人一身五色的法袍,手裡提着一個黑色的盒子,像是裝飯的盒子,她來到頭顱邊撿起頭顱放入其中,蓋上蓋子,然後提着盒子一步步的走入陰影之中,消失不見了。
飛馬鏢局的廚房之中,沒有人注意到丟失了一個專門給總鏢頭送飯的木盒。
城外,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接過一個着五色道袍的女子手中的食盒。
“你把他送到江州泅水城火靈觀中去,樓近辰殺了雁形山羣匪,卻沒有上京中來,自是知道我在這裡,你送這頭顱給他,告訴他,五臟神教答應替他送人,卻沒有送到,非常的抱歉!”
年輕的修士不是別人,正是當初一起送莫珍珍的那位肺鬼修士,他當時受了重傷,一路的逃回來,卻發現五臟神教分崩了,在絕望之時,又驚喜的發現自己的教主突破了第四境。
“教主,我送完之後,去哪裡找你?”白長冬問道。
“你不必來找我,現在已經沒有五臟神教了。”孔萱說完又從懷裡拿出一卷書冊來,說道:“這是我晉升第四境的經驗手冊,你可以看看。”
說完,她朝着大山而去,虛空裡堆起五行之氣,如浪一般的將她淹沒。
白長冬看着孔萱的背影良久之後,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轉身朝着南方而去。
在他們離開沒多久,一個高大卻瘦如飢鷹的人從天而降,他一身大黑衣在空中就如真正的鷹一般,他落地之後,一雙鷹目注視着虛空,在他的眼中,這虛空裡竟是出現了兩道人影。
那兩道人影分開之後,其中有一道向南方而去,另一道則是走向大山,而那一道走向大山的影子很快就被五色的光華淹沒,隨之消失不見。
他沒有多想,便朝着大山追了上去。
……
樓近辰依然在火靈觀之中梳理着自己的法術認知。
依然是商歸安爲他研墨。
之前寫了‘借法’,於是他很自然的便寫到了獻法,並且將獻法歸類到借法中去。
在樓近辰的認知之中,獻法就像是將一塊自己劈不開的木頭,扔進竈臺之中,讓那些火去燒。
這也是借用外力的方式。
借法不僅是借法到自身,也是藉助於外力的意思。
當他將獻法的基本施法理念寫清楚之後,商歸安心中大汗,因爲他知道,這是一種極爲陰險的法術,就像是禍水東引一般,引人入火坑的一種法術表現。
樓近辰坐在那裡沉默,深思着。
商歸安幫他將寫好的書稿整理着。
突然,樓近辰又開始動筆了:“形聲擬象法!”
“以聲、形擬化幻象之法。”樓近辰清晰的寫完之後,又問商歸安可能理解?
商歸安遲疑了一下,他不是很理解。
於是樓近辰繼續寫道:“如我突然伸手去點你的額頭,會讓你想去抵擋,這就是我用一個動作引導了你的意識,甚至讓你覺得我要殺你。”
“你看!”樓近辰突然畫了一隻蟬:“是什麼?”
“蟬!”商歸安說道。
“我曾學過一種法術,這法術名叫點睛術!點上這兩個眼睛,它便能夠活過來。”樓近辰在給蟬點上了眼睛的一剎那,商歸安的耳中竟是聽到了‘吱’的一聲輕鳴。
這蟬的輕鳴聲響起之後,他彷彿聽到了外面也響起了蟬鳴,不由的朝着窗戶外看去,但是窗戶關着的,而且這個季節也不可能有蟬。
緊接着,他聽到了翅膀扇動的‘嗡’聲,心中不由的想,難道師兄畫的蟬真的活過來了?
他連忙去看,正好看到那畫着的蟬舒展着翅膀,騰飛而起,在虛空裡若隱若現的盤飛着。
突然,他覺得窗戶外的蟬聲更近了,然後從門外竟是飛進來了一隻只的蟬,它們若隱若現,在屋子裡飛舞,併發出鳴叫,原本只是不太真實的鳴叫,像在遠處,而當它們進屋之後,這蟬鳴便越來越響亮。
這讓他的耳中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了,而且這些蟬朝着他的身上落來,其中已經撲在他的身上,竟是要吸他的血。
就在他想施法之時,只聽樓近辰一聲輕喝:“散!”
於是,這屋子裡的蟬鳴與蟬都瞬間消散。
他心一鬆,又震驚,原來剛纔這一切居然都是幻象。
“這就是形聲擬象法,這是通過一些話術,引導暗示你。一開始讓你以爲我真的會點晴法讓蟬活過來,而蟬鳴不過是我之前行走江湖時,向別人學的口技模擬的蟬鳴罷了。”
“我以點睛的動作,和話術,再加上口技,從而讓你陷入一種懷疑之中,當這懷疑一出現,便出現了妄念,於是我這個法術就形成了,當然,這還需要你的法念足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