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傷養得怎麼樣了?”一道渾厚的聲音伴着一陣有力腳步聲傳了過來。
隨風擡起頭,不用看也知道,來人定是藤原伯一無疑。“家主大人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事已至此沒什麼好拐彎抹角的。”
藤原伯一輕哼了一聲,笑道:“先生果然快人快語,那我也多做矯情,怎麼樣,經過這些天的考慮,不知先生決定好了沒有?”
隨風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若是就這麼讓你得償所願,豈不是讓你們扶桑人將我們堂堂的中原人士所看輕了?你能用錢和地位騙得了阿牛,但你騙不了我。別說是在什麼朝野當個一官半職,便是將天皇之位讓位與我,我也不會稀罕。至於傳功一事,更是休想!”
對面的藤原伯一眼神一轉,似乎有些不太自然。拿起了手中捧着的飯盒內的一個雞腿,踮起腳尖,湊到了隨風鼻尖前,微微晃了晃。笑着道:“先生在此呆了這麼許久,已然好幾天沒有吃飯了吧?先生也是凡人,難道就不會餓嗎?”
聽聞此話,隨風剛纔還撇至一邊的腦袋突然就轉了回來,不知爲何,臉上竟然掛上了一絲笑意,問道:“我在這裡不辨時日,還要請問家主大人,究竟過去了幾天了?”
“這……”藤原伯一被隨風這麼一問,竟然有些愣住了,一頓,趕忙道:“已然足足四天了!”
隨風看他的樣子,嘴角更是彎了彎,“你難道忘了嗎?我們說好的,下次見面時你就給我看你的真實面目。怎麼,今日還裝成了藤原伯一,想要唬我?”
對面的藤原伯一大驚,一聲驚呼“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一聲一下子變得尖細婉轉起來,十足的一個妙齡女子的聲音。說完,他一下子脫掉了身上披着的大衣,露出了裡面的一身淡藍色的女衫。又把臉上抹了抹,揭下了一層面具,又掏出了一方溼巾,擦了擦臉。兩彎細眉,一雙閃着水波的眸子,微微泛紅的一張小嘴,小巧玲瓏的瓊鼻,卻是個隨風沒見過的美貌少女。
“你真的是慕容希?”隨風訝異了一聲。
少女微微點頭,哼了哼鼻子,翹着小嘴,有些質疑地看着隨風,“你究竟是怎麼認出我的?難道還有哪裡留下破綻了嗎?我的易容術分明是完美無缺的。”
“不不不,你的易容術沒有問題,”隨風見到是她,心裡莫名地輕鬆了許多,臉上也多了幾絲笑意,“只是你忽略了一點,你年紀還小,還沒有生長完全,而且又是女生,本該就比男子要矮上不少。藤原伯一雖然不算高,可比你還是要高上一些,他如果要把雞腿放在我的嘴前肯定是不會像你一樣墊着腳的。我一看你還穿着厚厚的靴子,便大體猜到了你不是藤原伯一本人了。”
看着慕容希恍然大悟的樣子,隨風接着又道:“之後我便試探於你,我中了他們的離魂散,至少昏迷了一天一夜。而後又被關在了此處,至少又呆了三四天。要是算在一起,決計是不止四天了。即便真的是四天,真的藤原伯一也不會不知道。怎麼會像你一樣還會頓上一頓呢?”
慕容希看着隨風滔滔不絕的樣子,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石窟口,又哼了一聲,道:“你要是再廢話下去,等會來了人我可就救不了你了。”
“你是來救我的?”隨風又驚又喜,一時竟不敢相信。“你是如何知道我被關在這裡的?外面想必也有很多把守吧,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慕容希瞪了隨風一眼,臉上卻又淺淺一笑,“讓你不要廢話,你問題反而多起來了。我不是來救你的,難不成是來給你送飯的?不過你可不要高興地太早,這個龍象鎖乃是天外精鐵所鑄,極爲牢固,沒有鑰匙除了先天高手誰也打不開。所以我現在能做的,也只有將你弄出這裡而已,至於這副鏈子嘛,我也沒有辦法。”
“姑娘能將我從這裡弄出去在下已很是感激了,哪裡還能要求得很多。只是我身後捆綁着的乃是足有手臂粗的鐵棍,我以內力掙過竟然都沒有掙斷,姑娘要怎樣才能將我弄下來呢?”隨風看着慕容希精緻的臉龐,憨憨地一笑。
慕容希嘿嘿笑道:“把你從這裡弄出去哪裡是什麼難事?只是你沒有找對方法而已,你的雙手雙腳都被這龍象鎖牢牢鎖死了,大部分力道都分到了這龍象鎖上,身後鐵柱承受的力道極少。你來看看這是什麼?”說着,小心地從懷中取出了一個蠟封着的小瓷瓶,還未開啓,便能聞到一股極爲刺鼻的味道。
“這是消金水?”隨風聳了聳鼻子,有些不確信地道,“此物不是隻有中原纔有麼?你是怎麼弄到的?”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慕容希白了他一眼,“我出來行走江湖身上自然要放些應急的物拾,怎麼,這個很奇怪嗎?”說着,小心地將瓶口的蠟封取了下來,緩步走到了隨風身後,將瓷瓶內的**滴在了支撐隨風身體的鐵柱上。
就聽到一聲“滋滋”的響聲,伴着一股濃濃的酸味。過了片刻,響聲才逐漸停息,“嘿!”又聽慕容希一聲嬌喝,砰的一聲響,隨風便感覺手上一輕,一隻手臂已然從鐵柱上掙脫了出來。
等到兩隻手臂都重新恢復了自由,隨風終於看到剛纔慕容希究竟做了什麼了。只見她先將消金水滴在了鐵柱上,這消金水遇鐵器即溶,滋滋地作響,還能看見不停地有氣泡冒出。接着就見她砰地一掌,就將鐵器剩餘的部分給震斷了。直看得隨風暗暗咋舌。
“好了,你四肢現在都可以自由活動了。只是,這龍象鎖我暫時還沒有辦法,你最好還是先不要妄動內力比較好。可能你並不知道,這龍象鎖不但能鎖住當今絕頂高手,而且對於內力有很強的排斥作用。它能將你的內息盡數鎖在體內,你若是強行想要發功,不但收效勝微,而且你發力越是威猛越是容易震傷經脈。”慕容希看着隨風,說着這段話時,聲音卻有些發澀。
隨風暗自點頭,剛好沒有看到她的表情,難怪剛纔他想要強行掙脫龍象鎖的時候便感覺內府震得有些生疼,他還只以爲是自己內傷沒好的緣故,不想是因爲這個。
“對了,這些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隨風也沒多想,自然就問了一句。
“因爲……因爲慕容世家之前便有不少前輩落入了朝廷的手裡,”慕容希一陣神傷,“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離開這裡?”這一句,卻又恢復了之前的氣勢。
驚得隨風有些齜牙,這前後的反差未免也太大了吧?
“這就走,這就走。”隨風連連稱是,趕忙向前面走去。一走動,身上滿是金鐵相碰的聲響,低着頭看着自己手腳上的鎖鏈,隨風也只有苦笑笑,自己恍然間就和那些遊街的囚犯一樣了。
這一方山洞一走之下,確實有些崎嶇。好在離出口也算不上太遠,不然也不會留有一絲光線了。
岔路也少,沒過多久,眼前一陣恍惚,就已然出了山洞了。並沒有想象中的天光刺眼,而卻是一番皓月當空的夜景,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勢,一片蒼茫而遼闊,應是出了平城京了。只是自己對這裡並不熟悉,也不知是哪。
“快些走啦,不然他們便要醒來了。”慕容希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這一說之下,隨風這才注意到,洞口的兩邊躺着兩名武士裝扮的男子。從服飾上看似乎是藤原家的人,想必便是先前被派在洞口把守的藤原家的武士了。
似是看見了隨風的眼神有些疑惑,慕容希急着解釋了幾句,道:“我只是點了他們的穴道,我扮成了藤原伯一的樣子,他們自然不會對我有防備。本來想就這樣騙騙他們的,後來想想,若是藤原伯一就這麼放了你有些不合常理。而且那個佐佐木親眼看見過你抓住過我,說不定就會懷疑到我的頭上,所以我就把他們點暈啦。”
隨風也是笑笑,匆忙應了一聲,便和慕容希趕忙離開了此處。
兩人腳下生風,走得飛快,神色卻並不匆忙。隨風雖不能隨意將內力外放,但他一身幻步的底子還在,以內功催動幻步卻並不影響。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那個山洞已在數裡之外了。
兩人對於此地皆是一竅不通,入眼除了樹叢便是荒野,不要說村落便是一兩戶人家也沒有見到。
“可惜,身上綁着這玩意,實在是不方便。”隨風看着手腳間的鐐銬,輕輕嘆了一聲。
慕容希看着隨風被捆綁的手腳,許久,才道:“你先不要着急,等我們先找好落腳的地方,我可以試試能不能去藤原世家將此物的鑰匙給偷到。不會等上很久的,現在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先這樣了。”
隨風微笑着搖頭,“不用了,不是說這龍象鎖只有先天高手能夠掙開嗎?我仔細想過了,也許它對我而言反而是個契機。我要憑自己的力量掙開它!”
隨風此話一出,氣勢一陣猛漲,“你想要突破到先天?!”身邊的慕容希驚呼一聲,心裡默默一驚,這股氣勢怎會如此之強,想必是玄風哥哥,也沒有如此氣勢吧,難道說他比玄風哥哥還要厲害?
隨風微微點點頭,擡頭看着天上璀璨的星斗,不再言語。
許久,“你爲什麼會來救我?
“哼!我不救你,誰告訴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有誰看見,月色下,晚風中,那兩道年輕的身影越靠越近,而他們身後的影子早已交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