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隨大哥,我也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杜阿牛眼神不停地躲閃,似是有些惶恐,匆匆地走了。
這小子難道該不會在怕我吧?隨風看着不禁有些好笑,也沒有多想。
那天高橋一雄的離開,似乎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隨風也沒把它放在心上。依舊每日閒暇時陪陪美帆子或是習練一下內功,每天過得簡單而又重複,雖然只是機械地循環,可也歡樂沒有煩惱。
“隨哥哥,你現在的心願是什麼?”美帆子仰着臉,忽閃着如同羣星般明亮的眼睛,看着隨風純純地問道。
“我……”隨風一陣地迷茫,“我想離開這裡,回到中原去。”
“你要回去?”美帆子一愣,微張着小嘴,訝道:“可是你不是藤原家的幕僚武士嗎?幕僚武士不是終生不能脫離家族的嗎?而且,而且,你和我……”美帆子想說她和隨風的婚事,可話剛到嘴邊,已然羞得滿臉通紅。
隨風輕嘆口氣,“我知道,所以,美帆子,你能替我保密嗎?”
“隨哥哥,你是說你要逃跑?”美帆子一驚,那樣子活像只受了驚的小鹿,滿是跳脫的可愛。
隨風剛想說些什麼,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的腳步聲,回過頭來,卻是佐佐木。
佐佐木見隨風回過頭來,面帶複雜地一笑,“隨風先生,你隨我去一下大廳吧。”
“嗯?”隨風站起身來,又低聲囑咐了美帆子幾句,“佐佐木管家,是家族內發生了什麼事了麼?”
“是高橋從高麗國回來了,此番帶來了許多珍寶。家主大人說人者有份,所以請隨風先生過去也去挑一挑。”佐佐木邊在前走着,邊說道。
高麗國的珍寶?高麗自古歷朝歷代一直是中原上國附庸之國,到了大唐更是如此。年年都有使臣前往長安進貢,說是進貢,可是每當高麗國王登基或是大婚之時,大唐所賜下的錢財寶物不知比那些所謂的貢品珍貴多少。是以,一聽是高麗國的珍寶,隨風便先失了幾分興趣。
可是畢竟也是藤原伯一一番好意,而且這珍寶恐怕得來並不容易。高麗國一直因地域更加靠近中原便因得了中原皇帝正統的冊封而自傲,對於扶桑這等偏遠之國很是不屑。是以,想必高橋一雄能拿到這些寶物定是付出了不少心血。
一想到當時高橋一雄對自己難得而友善的笑,隨風更是沒法推辭。
藤原世家的大廳內此刻多了一張長桌,桌上擺放着各式琳琅炫目的物品,隨風雖然有些不屑於所謂的高麗珍寶,但也確實是此生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寶貝。其中最爲多的就是各類的瓷器,其中以三彩瓷爲主,還有不少的青瓷與白瓷。隨風細細一看很是疑惑,這些瓷器乃是中原的特產,怎麼就變成了高麗的珍寶了呢?
一想,又有些覺得自己淺薄了。正因中原瓷器最爲出名,使得其大量外流,以其周邊的高麗、吐蕃最爲多。扶桑國從高麗購進大唐的瓷器便也很是正常了。
除了瓷器之外還有些其他的物拾,主要都是些各類的藥物,像是人蔘、鹿茸之類扶桑所沒有的東西。坐在正宗太師椅上的藤原伯一一見隨風來了,哈哈一笑道:“此次一雄倒很是爭氣,這一次與高麗國的交易我們收益甚大。是以我便讓他多帶了些我們扶桑所沒有的特產回來,大家都可以看看有什麼喜歡的,隨風先生,你來我藤原世家的世家最短,立下的功勞最大,此番便由你先挑吧。”
隨風還想推辭,藤原伯一直接做了個請的姿勢,周圍其他人也都用肯定的眼神看着他,如此他便無法推辭了。
隨風稍稍看了看,選了幾件小巧精緻的三彩瓷器,對於其他所謂珍寶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他總覺得今天的藤原伯一有些奇怪,雖然笑得爽朗,但似乎總在掩飾什麼。一邊的高橋一雄也有些與往日不同,一直低着頭,閃躲着他的目光。
隨風雖然內心有些奇怪,但也沒管那麼多。默默地看着衆人各自拿了幾樣桌上的東西,似乎都知道中土的陶瓷聞名於世,是以大多都拿的瓷器,只有少數拿的別的寶物。
藤原伯一等沒人都挑選了幾件之後,又說了幾句場面上的話,便讓衆人匆匆散去了。
“隨哥哥,這個便是高麗國產的瓷器嗎?”美帆子捧着一匹精緻的三彩瓷馬,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高麗國哪裡產的出如此精緻的器物,這是大唐所特有的三彩瓷,這些不過是高麗國從大唐購進的而已。高麗由於在地理上逼近中原,是以受中原影響甚大,許多器物、制度都一脈相承而來。許多器皿、物件也大多從中原引進,是以周邊諸國中的金鐵陶瓷器皿大多從高麗取道。”隨風有些憐愛地看着美帆子,耐心地解釋道。
這件陶瓷彩馬便是隨風從高橋帶回來的一堆物品中選出的少數幾件之一,美帆子白皙的玉手託着這精緻細膩的瓷馬,陽光下熠熠生輝,本就是絕美的手,託着這樣一尊絕美的瓷器,宛若天成,更顯美麗。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很快人們都漸漸淡忘了高橋一雄去往高麗國的事情。要說起這最大的變化,不是藤原家中多了很多大唐之物,而是從此之後似乎所有人見着隨風都有些懼怕,好像不敢面對他一樣。阿牛如此,佐佐木也是如此,只有高橋一雄與他碰面時會露出幾分笑意。好像一夜之間他就被孤立了,而他還不知道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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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朋友不假辭色,而原本敵視的人卻會露出笑容,這究竟是怎麼了。
“隨哥哥,你還在水池邊發呆啊。”美帆子看着凝視着這一方荷塘已經許久卻從未動彈過的隨風,心裡不自覺地就有了幾分擔憂,有些怯生生地問道。
隨風回過神來,轉過身,見到是美帆子。勉強一笑,道:“美帆子,你怎麼來了?”
美帆子輕咬着嘴脣,有些擔憂地道:“隨哥哥,我看見你在這裡坐了很久,有些不放心你,所以來看看。”
隨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許久,直到美帆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紅暈,這才輕聲道:“你陪哥哥坐坐吧。”便是隨風自己聽着自己的聲音都覺得有幾分消沉,倒不是爲了阿牛幾人突然對他的冷淡,而是不知不覺間又到了他的生辰,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想起當初父母爲自己慶生時的場景,每次想起來就是一陣唏噓。
“隨風先生,美帆子,原來你們在這裡。”身後突兀地傳來一道聲音,把旁邊的美帆子嚇了一跳,不住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伯一大人,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隨風心情不好,一臉淡然,很遠便聽到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聽隨風這麼一說,美帆子纔回過頭去,果然來者是藤原伯一,忙道:“美帆子見過伯一叔叔。”
藤原伯一微微笑笑,輕聲道:“美帆子,我有些事情要和你隨風哥哥談,能否請你先回避下呢?”
“嗯,好的,家主大人。”美帆子甜甜地應了一聲,便走開了。
藤原伯一眯着雙眼,看着美帆子漸漸走遠,這才傾下身子對隨風道:“隨風先生,我思量了許久,還是覺得若是再等上十年風險太過龐大了。十年時間太長,我擔心夜長夢多也許會走漏風聲。所以……”
隨風一驚,從沉思中醒了過來,有些出奇地望着他,冷然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想辦法去將源氏家族的神器也拿過來麼?”
隨風的話語像是臘月裡的北風,聽着一股寒氣直往骨子裡鑽。藤原伯一站在他旁邊,竟然不經微微打了個寒戰,看着隨風的眼神有些驚恐也有些發虛,只是此刻隨風背對着他看着水塘中的游魚,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片刻,隨風的那股氣勢散了些,藤原伯一才道:“先生,別人不知,我藤原家的人都是知曉的。先生不但一身武功天下無人可擋,單從輕功而論,也是世所罕見。此事我思來想去也只有交給先生最爲穩妥,先生儘管放心,我藤原世家絕不會讓先生涉險的。先生只要偷偷潛入源氏家族內,將其供奉的八尺瓊曲玉給偷偷掉個包即可,好在八尺瓊曲玉並不大,並不需要擔憂攜帶的問題。不知,先生你看如何?”
藤原伯一話問了出來,可是許久隨風都沒有答覆,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依舊看着水中的荷影與游魚。
藤原伯一等了許久也沒等到隨風的答話,輕嘆了口氣,道:“隨風先生,你一定很想回到中原去吧?”
這話一問,隨風果然就緩緩地轉過了頭來。“家主大人願意放隨風回去?”聲音卻平平淡淡,彷彿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並沒有像藤原伯一所想的會激動一下。
“現在海上正是波濤洶涌的時候,卻是不利於出海。先生想要回到中原,需要等到今年冬天風平浪靜之時才行。我藤原世家出海的使船也是隻在冬季發船,屆時,先生想要回去自然不是件難事。只是,這神器一事伯一實在是籌劃良久,要是再等十年實在是等不起了。”藤原伯一雙眼灼灼盯着隨風,滿是懇求的神色。
隨風暗自思量了一下,確實絲毫頭緒也無,也不知這個忙該不該幫。很顯然藤原伯一主動提起此事,便是將其當成了一個交易了,你幫我搞到神器,我送你回大唐,只是讓他有些不放心的是,伯一就真的會履行諾言嗎?
也許,我還是應該試上一試,能夠順暢地回去總比生出許多波瀾好。隨風心裡暗歎了一聲,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