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也跟着笑了起來,他卻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豪爽之人。當即笑道:“久聞詩仙好酒,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也罷,今夜小子我便捨命陪謫仙,好好陪你喝上一杯。”
回答他的是一陣爽朗的笑聲,似乎早已然將剛纔弔唁賀知章時的傷感盡數掃到了一邊一樣。
此刻夜還未深,暮色下的長安城正是最爲喧鬧的時候。四處可見各色人羣在城中穿梭,既有衣衫翩翩的公子哥,也有大腹便便的當朝官員。今夜月白風清最是適合吟風弄月一番,而隨風便跟着太白隨意找了一間酒坊就坐了下來。
“小二,此處有什麼好酒儘管上來!”李白剛剛坐下,聞這酒香心中本來早已酒蟲嗷嗷亂叫的李白更是心癢難耐,連一時一刻都忍不住了。
隨風看着他如此模樣雖有幾分好笑,但更多的卻是欽佩,當即便笑道:“太白不愧是謫仙之人,單是這份灑脫自如便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想必在太白兄看來,這美酒定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吧?”
就在他們這有一句沒一句說話的時候,酒保已然將美酒上了上來。李白淺笑一聲,端起了酒壺向着酒盞中邊斟邊道:“嘿嘿,這飯可以不吃,可是這美酒卻不可以一日不喝。隨小兄弟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實力,當真難能可貴,卻比李某人這些窮酸不堪的詩文值錢多了。就憑此,咱也要幹上一杯。”
一般人喝酒都是細細品味,哪有他這樣一上來便要碰杯的?如此個喝法又能喝上多少?不過隨風也不推辭,豪爽地一笑,“太白兄此話卻是差異了,若是太白兄如此文采都一文不值的話,那放眼天下文人,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人有如此風骨了。相反倒是隨風這點微末伎倆,不說放眼天下,單單就是這長安城中便能抓出一把來。都說物以稀爲貴。太白兄卻是太過自謙了。”
李白又是哈哈一笑,“好一個物以稀爲貴,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隨風看着李白如此肆意放浪形骸的模樣,心中也不禁暢快了許多,前些日子積蓄的憂愁陰霾似乎果真隨着這杯中清酒流淌而去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隨風喝得已然有些頭暈眼花。多虧得他此刻早已邁入了先天,體質要優良於凡人許多。而且到了實在撐不下去之時,只能趁着李白不注意的時候悄然運氣催散了體內瀰漫的酒氣這才堅持了下來。不然恐怕早就醉成爛泥了,心中對李白的敬佩又高了一分,別的不說,單是如此海量常人便不可想象。
到了此時。場面話也都說的差不多了,隨風轉而便試探着問道:“太白兄,在下先前也曾聽聞於你一些傳聞,說是你自從離開長安之後便求仙訪道遊歷天下去了,今日卻又怎會回到了長安中來呢?”
李白揮了揮手,他雖然尚未爛醉,神智已然有了些模糊與癲狂,大着舌頭道:“我東行直至海邊。實在是無處可去。便又沿着原路四處遊歷。走着走着,我也不知怎地又回到了關中之地來。偶然路過長安。便再回來看看,我行了這麼多的地方,說起美酒來,其中之最卻還是要屬長安。畢竟是天子腳下,什麼都發達些。倒是你,前幾日還在洛陽,怎麼今日就到了這裡呢?”
隨風端起酒盞,抿了一口,道:“我來長安卻是受人之邀。”
“哦?”李白一愣,似是起了幾分興趣,“你倒說說看,究竟是何人所邀?別的我倒是沒有,可這朋友卻是有着許多,這長安內各類有名望之人我都或多或少認識一些。”
隨風一怔,接着卻是笑了,道:“那說起來此人太白兄一定認識了,我要去拜訪的乃是長安玄都觀的方先子道長。太白兄崇尚道學,應該認識才是。”李白畢竟曾在長安之中有過幾年入仕的經歷,對於長安之中各類人事自然也就很是清楚,他卻是把這茬給忘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李白卻微微搖了搖頭,“先前在長安時,這玄都觀我確實經常去,不過那時見得最多的卻是何爲道道兄。這方先子之名近兩年我確實聽過,似乎是何爲道的徒兒。不過我卻是不曾見過了。”
李白這麼一說,隨風纔想起來,當初李白離開長安之時何爲道也許還未曾收下方先子,或是收入門下不久還未闖出名聲來。不禁有些自嘲地笑了。
看到隨風滿臉尷尬的樣子,李白卻絲毫不在意,爽朗地一笑,道:“隨小弟既然去見何爲道的徒兒,想必也是樂衷於道學之人。哈哈,這一點倒是和我李某人相似,來,爲此卻是值得再幹上一杯。”
隨風早已習慣了李白如此的喝酒之法,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兩人便這般邊談論天下各事,邊飲酒。隨風從小到大也還是第一次喝得如此爽快,而李白的臉上也終於升起了一抹紅暈。隨風更是徹底服了他的海量,從剛纔至現在,被他以內力排出體外的酒精,沒有半壇也至少有兩斤了,可是他卻不曾見到李白有絲毫花樣,盡數飲入了腹中,即便如此,看他這個樣子也不過是有些微醺而已。
李白雖然要年長隨風近三十歲,可是他兩人談天說地,蔚爲爽快,不知不覺間,饒是李白如此海量也喝得有些多了。
“來,小二,結賬!”李白看了看四周,竟然已然到了深夜了,兩人興致也都盡得差不多了,也該到了散場的時候了。可是接下來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突然“咦”了一聲,“我李某人身上的銀子卻是去哪裡了?”
隨風哭笑不得,“太白兄,你該不會都換作美酒喝了吧?”
李白稀裡糊塗地又翻了翻他那早已空空如也的錢袋,長嘆了口氣,接着又笑了起來,“不料我李某人竟有連美酒都喝不起的一日,哈哈,不過天幸付錢之前還可以再喝上一口。”說罷,又端起面前酒盞裡的殘酒。一飲而盡。
不說隨風。就連酒保也愣在了當場,從沒見過如此奇特的酒客,許久,才反應過來,面前的這人剛纔已經說了沒錢付帳。正當他準備喊人來將這兩位喝得爛醉如泥的人狠狠教訓一頓時,就聽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過來。
“太白兄,我替你付了就是。”隨風深吸了口氣。又驅散了體內幾縷酒氣,恢復了幾絲清明,從懷中掏出了一貫銅錢。
“不行不行,既是我邀你飲酒,怎可讓你來付賬?你將錢放下!”李白站起身來,說話都有些晃悠了。可是語氣卻很是堅決。酒保都被他這個樣子嚇了一跳,拿着銅錢不知該不該放下。
隨風苦笑笑,看着他的樣子恐怕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身無分文卻還搶着要付賬。
許久,似乎這位詩仙兼酒仙恢復了幾絲清明,長笑一聲,擺了擺手,“罷了。既然付都付了。你拿着便是。”接着轉過身來對着隨風道:“不想,我李某人無意間迴歸大唐竟然還識得了你這樣俊秀的人物。這酒錢卻是不能讓你白付的。這個你拿着吧。”說罷,從懷中取出了一道髒兮兮的玉片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隨風一愣,下意識就接了過來。
“不是什麼值錢之物,只是我李某人閒暇時胡編的幾式劍訣而已,你拿着便是。你既然說你自己是習武之人,此物給你再適合不過了。不過究竟能從其中領悟多少,還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李白爽朗一笑,似是了結了一樁心事,連醉薰之意都輕了幾分。接着又道:“此刻已然不早了,我卻是要離開此地了,日後你我有緣再見吧。”
說完一拂袖,轉過身就走了,隨風還未回過神來時,眼前那個狂傲的身影已然遠不可見了。只有隱隱的吟詩聲傳了過來,“將進酒,杯莫停……五花馬,千金裘……哈哈……”
隨風擦了擦手中的玉片上的灰塵,只見本來很是暗淡的玉質這麼一擦之下,立時多了幾分光彩來,仔細看,上面刻有四個雋逸不凡的篆字:青蓮劍訣。
可是這只是一席玉簡,劍訣又是在哪裡呢?隨風滿是好奇,將它放在手心來來回回地翻看了好幾遍,也沒看出玄機所在。難道只憑這玉片上的四個字便能學會劍訣嗎?正當他有些疑惑時,他突然猛地想起當時樑偷兒施展蔽天之術的符咒也是刻錄在了一張玉片上。心中一動,難道說這劍訣卻是藏在了這玉簡之內?
他這麼一想,越想越是覺得有道理,可是他卻不敢盲目將玉片捏碎。
“我還是以靈覺先試試吧。”隨風嘀咕了一聲,將靈識展出了體外,緩緩地沒入到了手中的玉片之內。
誰知他的靈識剛一沒入其中,便陷入到了一陣虛無之中。就好似當年他相助月夕祛除道心種魔大法時的情景,意識離體進入到了另一方空間。他還未適應眼前的變化,就看到身前多了一道身着白衣飄逸若仙的身影,這道身影剛一出現,立即便揮動手中的長劍,演練起一式劍法來。
“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鯨……”伴隨着劍招,還有着陣陣吟誦詩歌之聲,而那一襲身影也愈發飄逸飄逸起來,就好似隨時都會羽化登仙而去。而這式劍法也是瑰麗雄渾,無與倫比。彷彿真能一劍揮落九天星河一般。
隨風心神陷入其中,簡直癡了。過了許久,這道身影逐漸散去,接着顯現出來的卻是洋洋灑灑數千字的心法。
隨風將其盡數記下,便又將靈覺從中又退了出來。意識剛從中退出來,卻覺得有些不對,明明感覺心神在其中呆了許久,可是一陣涼風吹過,他又看了看四周,似乎只不過過了一瞬而已。那,究竟是許久還是一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