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追着的和尚一見如此情況更是驚訝,一個不開眼膽敢來少林行竊的竊賊竟然有如此輕功,甚至比他這個先天高手還要快上一分。不但如此竟然能無聲無息地摸進後山,而去剛纔從後山塔林一直追到現在,要是一般人早就內力乾涸了,可是這個小賊定然還留有餘地,甚至速度又快了幾分,定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眼見的凌就要翻出了牆去,玄惑一時着急,猛地一運氣。一張口,又是一聲巨吼,只是與前幾次不同的是,這次不再是威震山河的氣勢,竟然是一道金色的“唵”字從他的嘴裡崩了出來。
隨風這才明白這是類似於水龍吟一眼的音波秘術,只見那一道“唵”字宛若實體一般,在空中翻轉着變大,直直地向着凌的背後擊去。
凌只聽到耳朵旁呼呼的聲響,匆匆撇過頭一看,就見到破空而來的金色真言,也顧不得驚訝。身在半空也無處借力,也來不及轉向了。稍一猶豫,深提一口氣護住背後,“碰”的一生悶響,這一擊生生地擊在了凌的背後,凌一聲不吭地硬接了這一記,一口血水直往上涌,到了喉嚨口被他硬吞了下去。不過,凌也藉着這一擊的力道斜斜飛了出去,越過了少林寺的院牆落到了寺外。
隨風看得心裡一緊,因爲牆下就藏着樑偷兒,若是被和尚發現兩人便都危險了。雖然眼見得金色的佛印擊在了凌的背上,可是他好像絲毫沒有受傷一樣,剛越過了牆頭,又一下躍了起來。
同樣驚訝的除了隨風還有玄惑,他自告奮勇出來捉賊,若是就讓竊賊這麼在眼皮底下丟了豈不是大爲丟人?
是以他再不掩飾,調動起了所有的功力,一腳踏於虛空,腳下竟然開出了一道虛幻的金色蓮花來,而他本該下降的身軀也反常地借力升了起來,一腳踏在了牆頭就這麼追了過去,是以並沒有注意到牆根下還藏着一位少年。
凌一手託着一個檀木蓋着黃綢的盒子,身披月光就像是三界遊神一般,身後還追着一個和尚,逐漸遠去了。隨風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他們此舉實在是太過兇險,一點疏忽兩人都難道寺廟懲戒。
過了大約半刻鐘,再也聽不見凌和那個和尚的一點聲響,樑偷兒這才從陰影裡竄了出來。他剛竄出身子來,就聽見遠方一聲和尚的巨吼,“這是調虎離山之計!真正的舍利在那個賊手裡!”這一聲巨吼,宛若海浪咆哮,層層翻滾,傳到了隨風這邊依舊清晰可聞。
樑偷兒匆匆向着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滿眼藏不住的驚異,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佛門的明王察覺到了。心裡雖驚,腳下卻不停,若箭一般衝了出來,向着隨風藏身的叢林而去。
隨風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真正的舍利已到了樑偷兒的手中,難怪之前看到他手拿着一個紫檀的盒子,原來是用了瞞天過海之計。可是接下來的異變讓他本來放下的心重又懸了起來。少林寺內又騰起了一道金光,向着樑偷兒的方向而來。是第二位明王!
樑偷兒沒再回頭,可是他也知道身後來了追兵,先天高手果然不同凡響,沒有這麼容易瞞過他們的耳目。他匆匆幾道幻步踏出,到了隨風藏身的叢林前,手腕一翻,一道淡金色光芒的物體破空而去,接着腳下一幻,整個身子詭異地一扭,猛地轉了個方向,向着與凌相反的方向逃去。
隨風看着緩緩向着自己飄來的金色物體,知道便是他們此行關鍵所在——佛舍利了。不敢大意,趁着明王還沒有追出寺來,手腕一翻將其接了下來,根本來不及看個仔細,忙運起幻步向着身後退去,隱沒到了樹叢裡,邊走邊用着內力將其封了起來。
至此,原先一同上山的三人,分作了三條不同的道路下山去了。隨風邊走,邊回過頭來看看,還好,並沒有和尚追過來。
隨風心裡暗暗舒了口氣,也不再回頭看,默默地將手心內的舍利攥得緊了又緊,都捏出了汗來。不知爲何,這舍利好似有靈性,竟然能一點一點自主吸收他的內力,本來封住它便已不易,如此一來,難度更添了幾分。隨風體內雖然孕有太極圖,可是畢竟還是根基淺薄,爲了能儘量封得久些,也只好收了幻步,以平常步伐下山。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半山腰,看來樑偷兒他們的計策果然有效。雖然還是沒能瞞得了先天高手的耳目,可是畢竟現在舍利已到了手中,隨風心裡也就徹底地放下了心來。
ωwш •тт kдn •¢ O 擡頭看了看已至正中的明月,隨風心裡愈發地輕快,又走了幾步,“阿彌陀佛。”突然的一聲佛號在他背後響起,驚得他三魂散了兩魂半,頭皮都有些發麻,險些一下跳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裝作什麼事也不知道的樣子回過了頭來。
面前是一個眉須全白,滿目慈悲的老僧,一臉深邃地望着他。也不知爲什麼,隨風就覺得他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他心底的秘密一樣,心裡不停地發慌。背部都有些溼溼的,好像流出了一身的冷汗,愣了許久,才生澀地打了個稽首,道:“見過大師,不知大師深夜下山,有何貴幹?”
老僧雙眼微闔,滿目平和,淡道:“施主,貧僧玄歡,此次乃是爲了施主而來。”
隨風一驚,被老僧看了一眼,心裡的不安似乎也就隨着晚風而消散了。淡淡地問道:“大師此話何解,後生不甚明白。”
玄歡搖搖頭,道:“施主靈根天成想必應該明白,世間種種皆是因果。交善緣結善果,交惡緣便結惡果,施主此番雖未進得少林,但卻要與少林交一個惡果,如此實是不妥。苦海無涯,貧僧斗膽勸施主回頭是岸。”玄歡分明言外有意,隨風聽絃知音,心裡卻不以爲然。
他整個氣勢一凜,眼神似水一般平靜,毫無波瀾,道:“大師此言在下聽不明白。不過道經有云:‘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世間善惡豈可一言而論?即便是少林的惡緣,未必不是他人的善緣,世上又豈有至善與至惡呢?大師一概而論未必太過偏頗了。”
玄歡一怔,滿腦子裡全都盤旋着“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這八個字,“善惡是非,豈可一概而論?”玄歡暗自揣摩其中真意,許久才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不想貧僧一心禮佛數十年領悟竟及不上一個少年。施主所言甚是,貧僧受教了。”說罷,對着隨風深深鞠了一躬,轉身去了。一吟一笑,一步一行,緩緩向着少林方向去了。
隨風心裡也是略有所悟,他自小研讀道經,剛纔那一番話似乎就在口邊一樣,自然而然地就說了出來,現在回想起來也有些懷疑,那一番保有深意的話真的是自己說出來的嗎?眼看着玄歡越走越遠,區區幾步,身影便隱沒在了黑夜之中。隨風也陷入了深思之中。“看他的樣子應該知道佛舍利便在我身上了,爲什麼沒有取回呢?”
想了片刻,也不知從何想起,便也不再去想。剛準備轉身下山之時,就聽見少林寺中傳來一聲驚世巨音“玄惑、玄憂兩位師弟,回來吧。執念太深,便是虛妄,放下執念,即見如來。”
這是玄歡的聲音,比之剛纔別的明王的巨吼,他此刻的聲音多了幾分出塵與深邃,又少了幾分威勢與霸道。
隨風最後看了一眼月色下的古寺,匆匆轉身又朝山下走去了。
由於也不再心急,他也收起了輕功,緩步而行,享受着這難得擁有的靜謐。“放下執念,即見如來。”老僧的話似乎還在耳畔迴響,“只是屬於我的執念又是什麼呢?”夜涼如水,沒有迴音,有的只是曉風、明月。
他回到山腳下小屋的時候樑偷兒和凌已到了多時了。一進門,就看到凌臉色雪白,一絲血色也無,口角邊上還有着殘留的鮮血。背部的衣衫解了開來,紫紅紫紅的一大片,樑偷兒正在幫他上藥療傷。
聽到門響,兩人齊齊轉過頭來。凌本來黯淡的眼神,突然又閃出了奪目的光彩來,道:“怎麼樣了,小風,舍利有沒有帶回來?”
隨風看他的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攤開了緊握的手掌,露出了裡面一個龍眼大小閃着暗金色光芒的圓珠。
兩人看着舍利,都是滿臉的興奮,他們爲了這個籌劃了這麼許久,如今終於努力沒有白費。樑偷兒怔怔地看着舍利,沉吟道:“我分明記得我身後跟着一位明王,忽然就聽到似乎有人大聲說了什麼,然後我身後的明王竟然掉頭而去了,此事當真奇怪。”
凌咳了一聲,澀聲道:“那一字明王印當真厲害,一股先天之氣直往體內涌,需要我以全部功力抵擋。當時我走到半山腰,一口氣提不上來,險些便要被後面的和尚給追了上來。隱約間我也聽到了一句什麼話,好像是什麼‘執念太深,便是虛妄’。也不知爲什麼我身後的和尚聽了之後竟然就回去了,那時候我也幾乎脫力。”
隨風一驚,當即把剛纔見過玄歡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凌聽後一陣啞然,沉默不語。樑偷兒也是久久說不出話來,許久才道:“這個玄歡地位極高,乃是少林戒律院首座,可謂是方丈之下第一人。一身武功也極高,僅僅稍遜玄燈一籌。沒想到竟然因爲你一句話,不但退了回去還喚回了他的兩個師弟……”
凌嘆了口氣,打斷了樑偷兒道:“玄歡這麼做是爲了回報。”
“回報?!”隨風和樑偷兒都是一驚。
凌吸了口氣,淡然道:“整個少林一共有五人邁入了先天之境,其中玄歡和玄燈處於先天地級已經十數年,另外三個均是先天玄級。而玄歡一直卡於地級前期遲遲未有存進,今日想必受小風一句話有所領悟吧。”
“什麼!”隨風大驚失色,那些話不過是他隨口所說,怎麼可能會有凌說的那麼神奇?
樑偷兒震驚之餘,沉思了許久,緩緩道:“我也聽師父說起過此事,言道先天高手難有寸進,需要於日常中悟道,有時數年無所得,有時因別人一席話而茅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