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預計召開三天三夜的英雄大會便這麼在第一天的夜裡草草結束了,天下英雄滿腔豪情壯志去參加大會,結果卻見了這一幕鬧劇,更像猴子一般被周家耍了一通。
參會之人既能被或多或少地成爲英雄豪傑,自然都是名震一方之人,雖然走時還是平平淡淡,可是內心早已把周家和周不凡不知罵了多少遍。本來天下共仰的名門望族,便因爲這麼一事,幾乎將天下所有成名高手都得罪了個乾淨,就連之前與周家交好的家族勢力也都對此緘口不言。
此次事件過後,周家可謂是在天下英雄面前露了一次大臉。不僅丟盡了顏面,若非是少林寺的玄歡方丈因爲不忍見到流血衝突,使無辜之人犧牲而維護了周家幾句的話,恐怕周家更成了天下人人喊打的對象了。連帶着當今太子殿下也因爲此事受了李隆基的責罰,周不凡更是對隨風恨到了牙癢癢,可是他恨歸恨卻依舊毫無辦法。
他不是沒有查過隨風等人的來歷,順藤摸瓜便查到了蓬萊派的頭上。也不知是不是因爲蓬萊派和玄都觀同屬玄門的原因,當即這方先子便放出了話來,只說:“此事斷不會和玄門中人有關。”
方先子是何等人物?他周不凡此刻還得罪不起,他也只得將滿腔怨氣嚥了下來。
要說唯一讓周不凡有些欣慰的便是,慕容世家並未因此而冷落周家,也未取消與周家的婚事。而這也是最讓隨風所不爽的。
隨風又在洛陽城呆了幾天,前幾日他怕被周家發現惹上麻煩一直都沒怎麼敢外出。等過了幾天,英雄大會都已散場,風波也平息了不少之後他這才悄然外出打探了一番。這才知曉原來蓬萊派和凌雲霄他們早在那天當晚便走了,似乎樑偷兒也被慕容玄風追趕不知躲藏在哪裡,自此沒了蹤影。
不過既然沒有聽聞關於他的噩耗,想必以他的輕功和實力來說也不會有什麼危險。隨風便也不再擔心此事。
英雄大會終於是告一段落了,他也終於是阻止了慕容家的計劃,可要說讓他始料未及的便是他沒料到陰差陽錯之下就這麼和樑偷兒分了開來。家仇也已得報。世間也是風平浪靜。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往何處去了。
他默默御劍離開了東都洛陽,立於劍身,俯觀着腳下的千里沃土,心中一片寧靜。回想起從前,這才發覺,這幾年他一直過着漂泊四方的生活。看似自由。實則卻有些身不由己了。眼前的景色一片祥和宜人,突然間一個念頭襲上腦海,若是自己能夠一直這麼暢遊世間,觀遍各地的風光美景,又會是多麼地愜意?
想着想着,不經意間就放飛了所有的思緒。似乎整個身體都融入了自然之中了一般。當他再度回過神來時,這才猛然發覺自己的丹田內太極四象變幻的異象更爲凝實了,不知不覺間,整個內力向前邁進了一步。
離日前輩果然不曾欺我,步入先天之後果然要遊歷世間,體會這芸芸衆生,世間百態尋到屬於自己的一份感悟纔會有所進步。
他這麼想着,看看時日也有些晚了。便降下了劍光。這才發覺,他竟已到了長安城郊了。
長安與洛陽互成犄角之勢。同屬關中之地,相距並不算遠。他又是御劍而行,更是迅疾,不過短短小半個時辰,便跨越了其中的數百里的地域。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既來之,則安之。正好方先子之前於我說要在這長安城玄都觀中給我想要的答案,我正好順道前去看看。”隨風這般想着,直接就朝着長安城門內走了過去。
此時的長安可謂是萬國來朝,來來往往的使臣,各地訪京的官商不知也有多少。隨風擡起頭看着那高聳莊嚴的城牆,彷彿見證着長安千古的歷史興替,心中微微一陣慨嘆,這便是如今大唐的氣象嗎?
要說如今大唐,正處盛世,胸襟廣博,對外開化。是以長安雖爲一國之都,並沒有實行門禁。門口雖設有守關,不過也是象徵着皇家威嚴,攔一些形跡可疑之人。
隨風此刻頭戴方巾,一身白衣,一席書生的裝扮,風華正茂,很是輕易地就進入了城內。這長安城他雖聞名已久,卻是第一次前來。
進到了其中也是大開眼界,雖然天下城池風格樣貌相仿,均是以棋盤樣式規整排列。只是這點在當今長安城更爲明顯,四四方方極其整齊。而且最爲讓他感慨的是,這長安城和他當初逗留許久的日本平城京極爲相似,只不過這中原的帝都卻不是偏安一隅的扶桑都城所能比擬的。
他自明德門進去,入眼便是一條極爲寬闊的長街,名爲朱雀大道。整個長安城的一些標誌性的建築都分佈在這條大道的兩邊。
隨風步入其中隨意地找了一個人問了一下,很快知道了玄都觀的方位。玄都觀如今乃是大唐國寺,就設在朱雀大道旁。不過隨風倒也不急,既然來到長安怎能不逛一圈呢?要說這長安到底不愧是天下商政中心,各處人聲鼎沸,物資川流不息。
許多風土人情也是別處所沒有的,隨風索性便放開了心思,將自己當做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隨着人流四處一番閒逛。
這麼一逛,時日很快就過去了。他進到城內時已是不早了,當他再次注意到時間變化時,暮色已然高懸了起來,華燈也已升上多時了。不知不覺間,他竟來到了人煙有些稀少的長安西南邊角。這一片原本是衆多官員的居所,只不過如今華清宮建成,不少當朝重臣都搬入了華清宮內,這在長安的辦公府邸便空了出來。
隨風見此處荒無人煙,只是一些官員府邸,也覺得很是無趣,便打算走了。
正當他邁步欲行之時,突然聽到了一陣低沉的抽泣聲。此事已是傍晚,又在這行人稀少之處,怎麼會聽見哭泣聲呢?而且從這聲音上分辨來看,還是一位男子!難道出什麼事情了?隨風一時好奇心興起,便順着哭泣聲走了過去。
沒走幾步。果然就看到不遠處的一處府邸門口蹲着一人。在門前的石獅旁一邊燒着什麼,一邊哭訴,看樣子倒像是在祭奠什麼人一樣。
隨風心中又是好奇,又伴着幾分同情,悄然走上了前去。眼前這方府邸倒不太尋常,門口兩尊石獅張着一張血盆大口,目光灼灼。很是威嚴。隨風踮起腳看了看這庭院的規模,又看了看門口掛着的楹聯,這宅院雖是擱置許久了,不過也能看得出之前裡面住着的官員品級卻是不低,至少也是六部侍郎這個層次的。
果然就聽跪着的那人哭着道:“賀公啊,卻不料當年長安匆匆一別竟是永訣。現在想起果然是歲月不饒人啊。匆匆一算從當時你我把酒言歡至今已有十年了吧。說起來真是懷念啊,當年的長安城裡誰人不知你賀公?又有誰不知道我們飲中八仙之名?只可惜,賀公你如此才華致死也不過就一個禮部侍郎的官爵。而我,卻是連個太守都不曾做過,這麼比起來,還是賀公更爲出衆。”
這人邊哭邊說,突然想起了什麼,從懷中一把拿出了厚厚一疊白紙來。上面密密麻麻寥寥草草地寫着什麼。隨風站在遠處。也看不清楚,就見他將這疊紙張一下投入了火中。又道:“當年賀公你說喜愛太白的詩歌,今日太白收到消息時才知賀公你竟然已經離世四年之久了。當年也是你將我推薦給的玉真公主,雖然太白無能未能因此踏入仕途,但賀公如此恩德太白已然銘記在心,一日不敢忘懷。太白實在是沒什麼能夠做的了,今日給你燒些我最近寫的詩文吧。”
隨風聽到這裡,心神一動,忍不住就走上了前去,“你就是那個有着謫仙之名的李白?”
這人聽到別人說話聲,可卻還是理也不理,繼續埋頭燒着他手中的紙張。
隨風也知曉他性格狂傲,與衆不同,不落於凡俗,也不生氣,反而是哈哈一笑,吟誦起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
隨風不過剛剛頌了兩句,此人一下跳了起來,對着隨風道:“你是何人?爲何頌得出我寫的詩句?”
隨風又是哈哈一笑,“詩仙太白,當今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在下揚州隨風,一介武者,想必詩仙是不會認識了。”
原來此刻在隨風身前的便是詩名滿天下的李白了,隨風也不過無意間逛到了此處,沒想到就與正在弔唁賀知章的李白碰在了一處。隨風自小便對這種狂士極爲崇敬,長大了之後李白詩仙之名也是如雷貫耳,此刻相見豈有錯過之理?
原以爲李白並不會認識自己,誰知他竟然眉頭一皺,問道:“你爹是隨天?我前兩天路過洛陽時卻是聽過你,之前在蜀中學劍時也曾聽聞過你爹的大名。”
隨風一聽這話滿是興奮,這纔有機會地仔仔細細打量了他一眼,李白此刻年紀已然不小,年近中年,額角也掛上了幾絲皺紋。可是其言語談吐間,一股絕塵的氣勢逼人而出,絕不似個普通人。隨風這才注意到他剛纔提起過曾在蜀中學劍,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李白非但詩詞是一絕,一身武功身法恐怕也少有人及!
他在看李白的同時,李白也在打量他,也不知他看出了什麼。心裡突然咯噔一聲,神色卻是變化了許多,哈哈一笑道:“觀小友風骨很是不凡,恐怕也非凡俗之人吧?也罷,管那些俗事作甚,既然相逢便是有緣,便是憑這份緣分,便當浮一大白。走,我們喝一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