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着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着三個大字‘三途府’。
天階夜色涼如水,窗內紅燭搖曳,窗外細雨橫斜,積水順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暈開一圈漣漪,似嘆息似挽留。
三途纔剛剛熄了燭火,便聽見外面傳來聲聲敲門聲。“誰呀?”三途微楞,他剛剛纔把所有的人都趕出去了,這個時候究竟會是誰呢?
“我。”扶蘇沉着臉,剛纔進來的時候已經知道了三途大發雷霆,讓所有的侍衛都給滾了。可是他希望三途看在他們十幾年的交情上,至少能夠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三途一聽,瞬間便聽出了扶蘇的聲音,想起自己死在扶蘇手中的事實,“滾,我不想見你。”
“就算不想見我,但你至少也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門外的扶蘇一陣汗顏,沒想到三途的態度如此尖銳,連見他一面的機會都不給。
屋內長久的沉默,就在扶蘇以爲三途不會說話了的時候,三途卻開口了。冷清的聲音伴隨着外面的小雨聲,顯得格外的冷清。“解釋嗎?是想告訴我我爹孃葬在哪裡,還是想告訴我爹孃是死在你的手裡?”
扶蘇推門而入,直接從懷中將一本本子給拿了出來,往桌上一丟。
“這是什麼?”三途望着那桌上的本子,扶蘇爲何不解釋,丟出一本本子來算什麼?
“你看看便知道了。”扶蘇不想解釋,但是這個本子裡面記載的,他只想讓三途能夠看看,就算不相信,但是至少能夠讓三途瞭解真正的真相。
三途面帶疑惑的拿起桌上的本子,伴隨着雨絲,緩緩的打開了那多年的本子。
許久之後,三途從本子中擡起頭,一臉震驚的看着眼前的扶蘇:“這,這裡面所寫的東西,都是真的嗎?”
“誠如你所看到的。”扶蘇哀嘆一聲,“我希望上代人犯的錯,不要影響到我們之間的感情。”
沉默,死灰一般的沉默在兩人中間慢慢的蔓延。
“但我覺得,好像有些人不想看到我們和好。”三途忽然開口道。
扶蘇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順水推舟,將計就計。”
皇宮,姽嫿提心吊膽的在乾坤宮等待着扶蘇的回來,“呀,皇上您這是怎麼了?”沒多久,便聽見外面謝公公那尖銳的聲音。
姽嫿一驚,急忙從殿內衝了出去,望着臉上掛彩的扶蘇,“你和三途?”不是去談談嗎,怎麼會鬧成這個樣子。
“罷了,他愛信不信。”扶蘇冷着臉,“反正現在江南賑災也不需要了,隨他怎樣吧。”說完氣沖沖的朝着殿內走去。
“這是怎麼了?”姽嫿疑惑,依扶蘇的脾氣,不可能和三途鬧得這麼尷
尬呀,臉上都掛彩了。
三途府,無眉望着坐在大門邊上,衣服都撕壞了,歪歪斜斜的掛在身上。“公子呀,您,您今天可是把皇上給打了。”
三途聳聳肩,“然後呢,那又怎樣?”
無眉嘴角抽搐的站在三途旁邊,“若是皇上怪罪下來?”後面的話無眉不敢說,只怕說出來讓公子會不開心。
“怪罪下來?”三途冷冷一笑,“只要我想,他這個皇上坐不坐得安穩,還是一回事。”
無眉一愣,眨着眼睛看着三途:“公子我沒聽錯吧?”
三途搖搖頭:“這幾天有客人來訪,到時候直接給我帶進來。”
“啊?”無眉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什麼客人呀?”
三途只是冷冷一笑:“這個你就不用知道了。”
冷宮,紅瓦黃牆、畫棟雕樑,說不出的富麗堂皇。硃紅的大門經過歲月的侵蝕,卻還是不掩那昔日的榮光。
左右蹲守的石獅,將目光穿越渺遠,望向那千百年前的莽莽蒼蒼。吱呀門開,拂落歷史的煙塵,女牆仍在,樓閣猶存。
正面是一座七開間的大殿,又是廡殿頂,遠非歇山可比,可見當今的皇上是有多麼的一等一的地位方不逾矩。拾級而上,但見白玉爲樑、翡翠當瓦,飛檐翹角、金匾森森,真是讓人悚然而驚了。不敢再進,只得迴轉身來細細打量。角落裡一口枯井,幽深邃密;院子中幾株老槐,在偏西的日頭下,將影子灑下一地斑駁。恰有二三寒鴉掠過,正是聲聲悽。
本該無人的冷宮,現在晴皖一臉開心的站在老皇后面前,“母后您的計策果然好使,今日扶蘇回來,臉上都掛彩了。”
“是嗎?”老皇后冷笑道:“百姓孝爲先,若是三途知道他的父母死在扶蘇手中還無動於衷,那他就真的不是男人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拉攏他?”晴皖皺眉,既然三途已經跟扶蘇決裂了,那她們怎麼把三途拉攏呢?
“動作快點,就這一兩日,先給他一個拜帖,看看他什麼態度先。”
“行,那我明兒個就派人去下拜帖。”晴皖點點頭:“不說了,那個女人該醒了,我先回去了。”
四月中旬,黎明開始悄悄地趕上黑夜,一道灰濛濛的光線穿過棕褐色的朦朧天;給那片晦暗的陰影抹上層半透明的東西。
這天早晨,那道光線真夠灰:灰濛濛的;東邊一點熊也沒有什麼色彩,沒有洧使它溫暖的紅霞。看到白天像個多麼沉重的鍋蓋慢慢地揭開來,看到它對羣山投下了多麼蒼白的一瞥,簡直叫人以爲太的烈火已;讓昨兒晚上的洪水給淬息了。這天早晨的空氣也像它的外表—樣使人感到冷颼颼的;一陣刺骨寒風攪動了一團夜雲,隨色澤、銀光微閃的
幽圈圈,把地平線全都包圍起來——顯現出來的並不是藍天,而是一層更爲灰濛濛的煙靄,繚繞在遠處。
太后睜了一宿的眼,望着終於回來的晴皖,急忙閉眼。聽着晴皖那輕輕的腳步聲,心中愈發的肯定自己的猜想,晴皖真的是每晚都有出去的,而且還給她下藥了再出去的。
晴皖從外面躡手躡腳的回來,望着那緩緩升起的炊煙,莞爾一笑,悄悄的走回自己的房間。卻沒有看到,身後那雙緊緊盯着自己的雙眼,那麼的失望,那麼的難以置信。
居安殿內,雲頂檀木作樑,水晶玉璧爲燈,珍珠爲簾幕,範金爲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闊牀邊懸着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榻上設着青玉抱香枕,鋪着軟紈蠶冰簟,疊着玉帶疊羅衾。殿中寶頂上懸着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爲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
“你們怎麼來了?”姽嫿看着拎着大包小包的雲途和畢春,滿臉疑惑。
“表姐,你就別說了,我們被三途掃地出門了。”本想着在三途府多呆幾日,出入方便,可以帶着畢春出去逛逛。可是現在……
微微一笑,“沒關係,掃地出門便掃地出門吧,在皇宮不是更好嗎?”
“好吧。”雲途撅着嘴,拉着畢春回了自己的房間。
御書房,扶蘇望着站在書房內的侍衛頭領,“被趕回來了?”
侍衛頭領低着頭,“皇上我們是不是應該全部把人撤回來?”
“撤吧撤吧。”扶蘇沉着臉,“早就該撤了,朕的侍衛,憑什麼去給他看門。”
姽嫿從居安殿朝着御書房走去,殿外撞見那侍衛頭領,“皇上在嗎?”
侍衛捂着臉點點頭:“回稟娘娘,皇上在裡面呢。”
“你臉怎麼了?”姽嫿望着侍衛頭領那不正常的動作,好好的一個大男人,捂着臉幹嘛呀?
侍衛捂着臉,“沒,沒什麼。”
姽嫿疑惑,高高地擡起下巴:“把手給我拿開。”
哈哈哈哈~侍衛顫顫巍巍的拿開手,看着那一塊青一塊白的臉,姽嫿哈哈大笑了起來。
“娘娘,您還是先進去吧,皇上在裡面呢~”侍衛頭領不好意思的道,捂着臉急急忙忙的走遠了。
哎~看着侍衛離去之後,姽嫿的笑容僵在臉上,頭領臉上的傷絕對不會是扶蘇的所作所爲,那麼就只能是三途的傑作了。沒想到三途的反應如此的大,讓姽嫿也是大吃一驚,呆呆的望着頭領遠去的身影。“難道就非得拼個你死我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