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闊別已久的居安殿,雲頂檀木作樑,水晶玉璧爲燈,珍珠爲簾幕,範金爲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闊牀邊懸着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榻上設着青玉抱香枕,鋪着軟紈蠶冰簟,疊着玉帶疊羅衾。殿中寶頂上懸着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爲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姽嫿的心頭不知不覺間也是一陣刺痛,扶蘇專門爲她佈置的這宮殿,她還能住多久呢~
“哇塞~”雲途在姽嫿的身後跟着走了進來,看着眼前華麗的宮殿,雖然以前也是生在皇宮,但是機關國和大秦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吱吱,看來扶蘇在表姐你身上花了不少功夫呀。”雲途最後總結道。
姽嫿給了雲途一個白眼,什麼叫扶蘇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功夫呀,這話她有點不愛聽。
三途抱着安兒最後進來,望着眼前那熟悉的宮殿,一時之間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面。
“你怎麼了?”姽嫿望着呆愣的三途,好端端的怎麼發呆了。
三途搖搖頭,“安兒的房間在哪呢?”
“左邊第二間。”姽嫿淡淡道,看着抱着安兒離去的三途,“奇怪,怎麼這個反應。”
“他失憶了,不理睬你也是正常的。”雲途湊到姽嫿耳邊:“表姐,你和三哥還有扶蘇,到底是什麼關係呀?”扶蘇已經跟他說了一遍,但是雲途想聽姽嫿說的,是不是和扶蘇的一樣。
姽嫿賠上一個假笑:“想聽故事?”
雲途點點頭,“想聽你的過去。”
“嘿嘿,自己打聽去~”姽嫿將雲途退出門外,舟車勞頓了這麼久,她可得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此時和居安殿的輕鬆不同,扶蘇一臉怒氣的看着眼前那一大一小,眉心都皺出一個倒八字了。
“皇上,奴才勸阻過太后娘娘了,可是太后娘娘說要不就要皇上您的去處告訴她,要不就是把晴皖給帶過來。”一旁的謝公公難爲道。
“你別難爲他,是我讓晴皖過來的。”扶蘇孃親望着扶蘇那眉頭緊皺的樣子,“這偌大的乾坤宮沒有一個人能陪我,我讓晴皖過來怎麼了?”
扶蘇揮揮手讓所有人退下,朝着孃親緩緩走去。
“唔~”在太后身邊的晴皖一看見扶蘇走過來,急忙往太后身後躲去。
“你看看你自己都對她做了什麼,讓她害怕成這個樣子。”太后扶着晴皖的頭髮,把晴皖抱在懷中。她可沒忘記,當初在冷宮的時候被人當做老皇后的替身,只有晴皖一個人對她好。
扶蘇搖搖頭,“娘,有些事你不清楚,孩兒還沒跟你說。”
“我不需要清楚,你也不需要說了,我只知道晴皖變成今天這樣都是那個女人害的。”太后看着懷中可憐的晴皖,好端端的一個女子,變成了現在這樣手不能寫口不能言的樣子,都是姽嫿那個狠毒的女人害的。
“娘,真的不關姽嫿的事。”不知道孃親爲什麼對姽嫿的成見那麼大,但是他可不想因爲這件事影響他和姽嫿的感情。
“好了,你不必再說了,那個女人也回來了吧。你叫她以後每日都過來給我
請安,好歹也是妃子,怎麼一點事都不懂呢~”
“好,我知道了。”扶蘇隨口應答道。
居安殿,晚膳的時候,姽嫿看着扶蘇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怎麼了?”
扶蘇哀嘆一聲,“娘身體不太好,你是不是應該去看看她。”
姽嫿手中的筷子一滯,微笑着點點頭:“好,我得空就去看她。”
“不是,我是說你能不能每日過去陪陪她。”扶蘇暗想,或許兩人相處多了,孃親對姽嫿的偏見便沒有了呢!
“噢!”姽嫿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反應之後才點頭道。
“真奇怪,爲什麼叫你去看她。”雲途嘟嚷着嘴,一天下來,宮人們雜七雜八的敘述他也大概知道姽嫿在宮中的低位了。雖然貴爲皇后娘娘,但是因爲姽嫿沒有刻意的去塑造自己的形象,導致大家對她這個皇后娘娘都沒什麼感覺,只知道是皇上心愛的人罷了,至於什麼性情,那就不太清楚了。
姽嫿微笑,看着不懂事的雲途:“媳婦孝敬婆婆不是應該的嗎。”而且她也沒多少孝敬的時間了,頂多不會超過三個月。
雲途撇撇嘴,“還是三哥好,你若是跟了三哥,豈不是沒有公婆了。”
姽嫿一愣,三途失憶,還不知道自己有父母吧,雖然三夫人和三老爺已經去了……
“表姐,你在想什麼呢?”雲途伸出手在姽嫿面前晃晃,“要不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也好,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也該讓婆婆見一見。”雖然她覺得扶蘇孃親不一定會待見兩人。
可是姽嫿怎麼也沒有想到,不一定待見居然是如此的不待見。姽嫿頂着烈日曬了一個時辰,可是太后一點叫她起身的想法都沒有。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姽嫿,一襲淺藍色銀紋繡百蝶度花的上衣,只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寬大些,迎風颯颯。下面是一襲腰身緊收,鵝黃繡白玉蘭的長裙。梳簡單的桃心髻,僅戴幾星乳白珍珠瓔珞,映襯出雲絲烏碧亮澤,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細細一縷銀流蘇,更顯纖弱。“這麼點苦都受不了,怎麼幫助我兒成就大業。”
“太后娘娘,您要的燕窩來了。”正說着,宮女端着燕窩上來。
姽嫿心中哀嘆,終於能夠休息了。可是讓姽嫿失望了,太后看着那端上來的燕窩,並沒有讓宮女給姽嫿,反正是讓宮女端到殿中去。
雲途一愣,想衝上前去,可是看見姽嫿那不斷傳來的眼神之後,繼續陪着姽嫿跪在地上,望着那燕窩被宮女給端進殿中去。
乒乓~
宮女才端進去沒有多久,姽嫿看着那出來的宮女朝着太后稟告道:“回稟太后娘娘,貴妃娘娘把那燕窩給摔了。”
“貴妃娘娘?”姽嫿喃喃道:“莫不成是晴皖?”
“誰準你直呼晴皖閨名的?”太后聽見姽嫿的話語,不悅的道:“妄自爲一國之後,一點教養都沒有。”
“你!”雲途正要說話,卻被姽嫿拉住。
姽嫿不想因爲太后和扶蘇鬧彆扭,唯一的辦法便是遵從太后的話。“是,姽嫿知道了,以後一定注意。”
“姽嫿姽嫿,哀家看你整天也只會說鬼話了。”太后聽見姽嫿的聲音便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因爲姽嫿,晴皖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了。“連基本的禮儀都沒有,真不
知道扶蘇怎麼會看上你的。”
居安殿,畢春左等右等還是沒有等到姽嫿回來,急急忙忙的跑到乾坤宮偏殿一看,纔到門口便被嚇着了。此時正值晌午,天上的雲靜靜的,空中一絲風都沒有。而此時她那傾城的皇后娘娘,正端端正正的跪在庭院中間,遠遠的便可以看見姽嫿那搖搖欲墜的身子。“我得去告訴皇上!”畢春拔腿便朝着御書房跑去。
“皇上,您救救皇后娘娘吧!”扶蘇正在批閱奏摺,想着多給姽嫿和孃親一點相處的時間,忽的聽見外面畢春鬼吼鬼叫的聲音。
扶蘇大驚,從龍椅之上飛奔了下來。“發生什麼事了?”
“太后娘娘罰皇后娘娘跪在太陽底下,奴婢也不知具體跪了多久了,娘娘都快暈過去了……”畢春的話還沒有說完,扶蘇便沒了身影。
“娘,您這是在做什麼?”姽嫿感覺眼前越來越黑,往下一倒,卻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你來了。”姽嫿睜眼,迷離的望着眼前的扶蘇,一句話說完,徹底暈了過去。
“表姐!”雲途跟隨着起身,從扶蘇手中接過姽嫿,“這就是當皇后的好處。”冷冷的看着扶蘇和太后,甩下一句話之後大步流星的離去。
扶蘇心疼的望着姽嫿的身影消失在眼中,側目望着一旁的太后,“孃親,您這是什麼意思。”之前沒有恢復意識的時候胡鬧他就不說了,可是現在幾個月過去了,神智也清醒了,總不能還這樣胡鬧下去吧。
太后聳聳肩,“沒什麼意思,不過是看她不懂禮貌,教教她罷了。”再怎麼說她以前也是將軍夫人,這些該有的禮儀還是得有的。
扶蘇哀嘆一聲,“看來有些事我必須得跟您說清楚了。”
“不必說,我不想聽。”太后望着身後的窗戶,扶蘇只感覺那裡有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影。
扶蘇咋舌,繼續道:“既然您不想聽,那我也就不說了,早晚有一天您會明白我的苦心的。”說完一甩袖,趕緊朝着居安殿走去。
三途照顧完安兒準備去看姽嫿的時候,便看見姽嫿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這是怎麼了?”望着姽嫿那開裂的嘴脣,三途追問道。
雲途沉着臉,看着隨後進來的扶蘇:“問他去。”
扶蘇從御膳房端來了清涼的銀耳蓮子湯,放在姽嫿的牀頭邊,“這件事朕也沒有想到,以後我會注意的。”
“還以爲你多愛表姐呢,還不就是這樣。”雲途冷哼一聲,昨日進宮的時候還說扶蘇在表姐身上花了很多功夫,可誰曾想才過了一日便不一樣了。
看着扶蘇的臉色,三途急忙拉了拉雲途的手:“剛纔我看見畢春在找你,也不知道有什麼急事,你快過去看看吧。”
雲途一聽是畢春找他,賭氣的看着扶蘇,“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是照顧不好表姐,我可要勸表姐離開你了。”說完一溜煙跑了出去。
“雲途說得有道理,雖然姽嫿只是皇后,要聽太后的話,但是也不能好端端的把人折磨成這個樣子吧。”雲途離去之後,三途才幽幽的道:“如果你照顧不好她,有的是人想照顧她。”說完從袖中掏出一瓶藥膏放在牀邊:“這是青草膏,對付清熱解暑最有效了,外用內服都可以。”
“謝謝。”扶蘇接過那瓶子,由衷的感謝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