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非道人當然不會讓她失望,很快便找到了應對法門,他掌中劍當胸懷抱,一股浩瀚劍意隨即沖霄而起,頗有撼天動地,逆衝乾坤的意思。這道劍意很快便找到了目標,無形無質,或者說在沒有表現出影響現實之前只是概念上存在的劍意,直接撞入了聶隱娘識海。聶隱娘在意識到不妙,欲要躲閃,鼓盪劍氣護持自身之時,其勢已然不及。
被知非道人的劍意侵入識海,的確給聶隱娘帶來了極大的麻煩。猝不及防之下,硬生生承受了知非道人這一記的聶隱娘“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顯然是心神受創,吃了個大虧。不過到底是聲名在外的劍仙人物,很快便調集自身劍意,將知非道人侵入過來的劍意斬殺乾淨。
“不差!我倒是小瞧了你,這一手劍意侵襲,比我的飛劍功夫更見玄妙,了不起!”並不是每個劍客都能以自身劍意做到知非道人着般,隔空傷人。聶隱娘自負自身劍意不弱於知非道人,若是面對境界較低的修行人,或許能憑藉着氣機、氣勢達到隔空傷人的效果,但那與知非道人這種全憑劍意,無視時空距離,對目標之外的任何事物都不產生絲毫影響的手段,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一招得手,知非道人自是不肯錯失良機。知非道人掌中竹劍脫手而出,彷彿靈蛇一般,速度比聶隱孃的飛劍還快,蜿蜒着身軀來到聶隱娘身前,徑直刺向聶隱孃的胸口,聶隱娘身軀居然也似靈蛇般扭曲,堪堪避開知非道人的雲舒劍,只有一片衣角,被竹劍斬落。長劍脫手的剎那,知非道人也施展玄奇步法,緊緊跟在竹劍身後,竟是將聶隱孃的兩道劍光給甩在了身後。在斬落聶隱娘一角衣衫的時候,來到了聶隱娘面前的知非道人並指作劍,目標正是聶隱娘咽喉。
然而聶隱娘也不是白給的。她精通飛劍之術,卻不代表着她近身搏鬥的能力就差了。身子後仰,像是凡俗武學中的“鐵板橋”功夫,非但讓開了知非道人直取咽喉的殺招,右腳擡起,踢過眉梢,卻是將知非道人脫手而出的竹劍踢了一腳,讓一招落空,正要抓住竹劍,劍勢迂迴,給聶隱娘再來下狠的的知非道人落了個空。
知非道人一招失手,再要有別的動作,其勢已然不及,聶隱孃的兩道飛劍以如跗骨之蛆,追了上來。無奈之下,知非道人只好放棄,以一個一鶴沖天的勢子,拔身而起,讓過聶隱孃的兩口飛劍的夾擊。
不得不說,知非道人這回失算了。若是他長劍在手,此時倒是可以與聶隱孃的飛劍較個高下,奈何竹劍脫手,他便成了沒牙的老虎。聶隱娘是怎麼也不會讓知非道人有拾回竹劍的機會。不得不承認,知非道人給了他極大的驚喜,不論是先前的劍意攻擊,還是兔起鶻落的那幾下連招,都可以說是驚豔了她的眼睛,給了她很多啓發靈感,隱約間似乎看見了更進一步的方向。
有了這麼大的好處,聶隱娘自然不肯罷休,她還要再逼一逼知非道人,看能不能有更大的驚喜等着她,是以並不因爲知非道人失去兵刃而手下留情,反而施加了更大的壓力給知非道人。不過她倒沒有自己也上陣搏殺,畢竟,先前那兩下子近距離交手,她分明確定了知非道人在近身格鬥上並不輸於自己的造詣,一個不好,反倒被知非道人乘隙而入,豈不笑掉了大牙?類似的事情,知非道人先前做過一次,她自然引以爲戒。
知非道人如今可真的是上下兩難了,當然了,他也可以取出那口龍君饋贈的神兵,只是這樣一來,無疑是在承認自己技不如人,是在服軟認輸了,這顯然不爲知非道人所取。至少,知非道人並不認爲自己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誰個規定了,只有三尺青峰在手,才能稱得上是劍法?知非道人將手一招,十丈外的一截松枝便向着知非道人飛來,只是知非道人還來不及伸手去接住,一道劍光閃過,那節松枝在半道兒上便已化作齏粉——知非道人的如意算盤又自落空了。
此時此刻,知非道人心裡面最想的,自然是無數話本小說中的絕招“萬劍訣”哪一類的招數,只可惜他對此絲毫不通,自是不能無中生有地將之創出來。眼下還有最後一條路可走,知非道人先是鼓盪渾身功力,用衣袖將手掌包裹起來,施展以柔克剛的法門將兩道劍光引開,顧不得衣袖碎成殘渣,手掌鮮血淋漓,知非道人往着天上太白星所在一招,又面朝西方一引,將太白金氣與西方庚辛之氣各引了一道過來,緊接着將之一合,匯成一口長劍虛影。在自家精純真氣的影響下,虛幻的劍身慢慢凝實,知非道人手執這,非但能格擋開半虛不實的長劍聶隱孃的飛劍侵襲,更仗着鋒芒之銳,貼近了聶隱娘身側。
“聶前輩,你的飛劍固然堪稱無敵,但若是你出現在貧道視線之中,貧道便不會弱於你,這點,你可同意?”
聶隱娘自然知道知非道人的意思,只要知非道人將掌中那口半虛不實、全部由無窮的鋒銳金氣構成的長劍引爆,以自己天仙的修爲,那是萬萬討不了好的。是以對此倒沒什麼意見,將兩口飛劍收起,飄身退開,口中道:“不錯,只憑着這一招,你便有與我玉石俱焚的底氣。只是,倘若我身在十里之外,你這一招可就沒什麼用處了。”
見好就收,知非道人也散去了掌中凝聚起來的長劍,鋒銳難當的金氣將他手掌切割地血肉模糊,隱然可見白骨,知非道人卻是眉也不皺:“聶前輩所言不差,的確是貧道輸了。”
聶隱娘點點頭:“不過,你的確給了我很多驚喜,方纔這一手聚氣成劍的招數實在妙不可言,我亦受益良多。若是在完善一二,能不傷自身,那就再好不過了。好了,此間事了,我也該走了。唉,雲中孤影,隻影翩然,後會有期。”說完這句話,聶隱娘轉身就走,像是一隻孤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