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非道人將他攔下,讓他安靜的在一旁待着,不要影響自己,便開始了施救。前文說過,這位老人已經病入膏肓,人命關天,道門講究的是仙道貴生,知非道人自是不敢怠慢,將望聞問切等等中醫必備探病手段一一使出,越看知非道人就越是面色凝重:顯然,除了知非道人先前只憑肉眼的觀察判斷出的一些基本信息,眼前老婦不僅有中風跡象,最要命的還是他體內五臟六腑功能完全衰歇,腎臟功能甚至出現停擺枯歇之狀!一邊搭着脈,知非道人一邊開口道:“令堂的身子的確是到了山窮水盡、油盡燈枯的地步了,貧道縱然再有手段,也只能喚醒這位老婦人,爲她延續最多六個月的生命,再往後,便是神仙難救了,小哥可要有心理準備。”
那漢子苦澀着說道:“請道長妙手回春……”說着,便又要跪下來磕頭。
知非道人擺擺手,止住了這位大名“周狗剩”的中年漢子,開始施救。認真來說,其是知非道人憑藉自身真元給這位老婦人溫養身子的話,未必不能給她延壽一紀,只是一來他現在動不了那一絲微弱的真元,二來,凡事有度,真要那樣,於人於己,都算不得什麼好事。對普通人,就只能用凡俗的手段,否則,天譴不至於,但一定有想象不到的惡果。
閒話休說,卻說知非道人大手一揮,手中一連串的銀光銀光閃爍,數十枚銀針便以一種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紮在老婦身周各處穴位上,接着,知非道人似手彈琵琶,兩隻手有如穿花蝴蝶般輕輕撥挑彈震,那一枚枚細小銀鎮猶如活過來一般,輕輕嗡鳴震顫搖頭擺尾各不相同,僅憑着這玄奇的手段,就給了周狗剩莫大的信心。
事實上,先前知非道人再怎麼安慰保證,他都不敢相信,現在確實相信自己老孃是真的有救了。只是縱然欣喜,也萬萬不敢出聲,生怕一個不好驚着了知非道人,影響了自己老孃的救治那可如何是好?
知非道人到底還是曾經在醫術上下過苦功夫,就算古之名醫扁鵲華佗,在身前也未必能比得上他。這一番看似簡單的鍼灸施爲,卻是起到了立竿見影的功效。很快的,神奇的一幕出現了,老婦咳嗽兩聲,勉強睜開了渾濁的雙眼,雖然看上去還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摸樣,可臉上僵硬的面孔鬆弛不少,臉色也不是那麼灰敗了。
這卻還不算完,知非道人並沒有停下金針刺穴之術,要知道,對於普通人來講,臟腑功能枯歇可不是開玩笑的,一旦臟腑衰弱到一定程度人體生機便所剩無幾,就算華佗在世也沒辦法救治。知非道人又怎麼敢疏忽大意?好一通折騰,到了夜裡酉時,知非道人才算是大功告成。前後四五個時辰,可把目前只是凡人之軀的知非道人給累壞了,跟早就回來了的趙老先生打了個招呼,知非道人便在客房沉沉睡下,根本顧不得聽病人一家子的千恩萬謝。
經過周狗剩老母親被救治一事,知非道人的名頭可算是傳出去了,更何況,知非道人和趙老先生一樣,都是不收診費,哪裡能不被大家夥兒接納歡迎?
雖然與那位趙老先生交情不錯,知非道人也斷然沒有賴在別人家裡蹭吃蹭喝的習慣,早早地在山間起了一間竹舍,以作棲息之地,至於飲食,他也有着自己的來源。
風雪還是那麼的大,似乎一年到頭,有一半的時間都在下雪,這種苦寒之地,風如寒刀雪似鵝毛簡直再正常不過了。但凡常年行走在塞外的客商們人人都知道,這流花河岸盛產名貴的紅毛兔子,就是那種一身鮮紅的毛髮,足有三寸深的兔子,也就是所謂的“赤兔”。只憑着這小小一塊兔皮,只要是腹背無損,總能值上兩把銀子。便能夠尋常人家很長時間的用度了。
當然了,物以稀爲貴,這紅毛兔子的難以捕獵的程度,與它的價錢一樣,是出了名的。細數流花河岸,就是那最爲厲害的獵人,一年下來,能有個十張八張的紅毛兔子皮,那就已經可以被當成傳奇,被人津津樂道好一陣子的功夫了。知非道人所謂的解決自己個兒的飲食問題,便是將目光放在了這一羣紅毛兔子身上。
不是像獵人一樣,張弓搭箭,滿雪山地追着兔子跑,知非道人的捕獵手段也可以當做是一段傳奇。他捉兔子手法甚爲巧妙,僅僅是在細長的竹竿尖上,打上一個如意繩結,往兔穴附近雪地裡一插,附近撒上一些玉米星子,這就得了,第二天過去,準會有一隻野物因爲貪嘴,被吊在那裡。未必是紅毛兔子,這種生物的狡猾程度,簡直可以與人類相提並論,自然不會每次都有兔子傻乎乎的撞進陷阱,平均下來,大約三五天才有一隻紅毛兔子在在知非道人的手上。其他的時候,要麼是一隻山雞,要麼是尋常的灰毛野兔,又或者乾脆什麼都沒有——饒是如此,大雪山的造化,也足夠讓知非道人過得舒坦。
知非道人着般的手段,看上去是那麼簡單,效果又是那麼不錯,自是少不得有人嚮往,有樣學樣。只是不知道是有什麼竅門沒掌握好,偏偏就是不靈,莫要說一點點玉米星子了,就是整筐地往地上倒,那也是白搭,狡猾的獵物不但將糧食吃了個一乾二淨,卻連一根兔毛都看不見。瞧着不是什麼好買賣,也就漸漸沒人效仿,倒成了知非道人一個人的專利了。
就這樣,每天去趙老先生的診所坐堂,傍晚時分則是提着抓到的獵物去本地唯一的館子——流花酒坊吃飯,憑着紅毛兔子皮毛的利潤,足夠他的一切花銷了。若是閒着沒事,就去街上逛逛,或者去書塾裡幫忙給孩子們講講課什麼的,日子是又愜意,又自在,便連修爲,都似乎被知非道人給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