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阮玉吐出幾口血來,看向身後窮追不捨的禁軍,眼神中難掩驚懼。
好消息是,五侯千歲雖然不知曉是什麼原因,但是並沒有對他窮追不捨。
但壞消息是,皇宮之中並不僅僅只有五侯千歲一位高手。
京都六衛之中,羽林禁軍鎮守皇宮,其中不乏天人強者,如今在他身後追趕最兇的便是一位神通境的禁衛統領。
二人之間,相隔千米。
可那位禁衛將軍手持巨弓,朝着他一箭射來。
“咻!”
阮玉只覺得自身氣機被鎖定,面對這來勢洶洶的一箭是躲無可躲、逃無可逃。
最終,箭矢刺入肩膀,附在箭身上的狂暴靈力瞬間炸開,將他半邊臂膀炸斷。
他卻不敢還手,生怕被皇宮中還在源源不斷趕來的高手圍住,全力催動風雷之術,朝着皇城大門衝去。
皇宮大門處,一羣禁軍用木樁擋住去路,戰戰兢兢的看着那浴血衝來的阮玉。
“攔住他!”
身後那禁軍統領厲聲大喝,那守着皇城門的禁軍紛紛彎弓射箭,試圖阻擋着阮玉衝出去。
可這些禁衛沒有一個踏入天人,射出的箭矢綿軟無力,根本破不開神通武夫的肉身。
阮玉連躲都不躲,硬頂着箭雨前進,箭矢砸在他身上,發出金鐵交鳴般的鏗鏘聲。
“擋我者死!”
隨着一聲怒吼,他衝入了那羣禁軍之中,僅剩的那隻完好手臂大臂揮去,一把拍在一名禁軍的頭顱上。
那禁軍的天靈蓋瞬間塌陷下去,整個人軟條條倒下,但卻沒有第一時間死亡,身子在地上不斷抽搐,紅白之物流了一地,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
這駭人一幕,讓周圍禁軍無不膽寒,紛紛向後退去。
而阮玉便抓住了機會,瞬間衝出了皇宮。
皇宮之外,雖然行人稀少,但街道上還是有些人的。
突然間一個血淋漓的人衝出來,腰身之下幾乎腰斬,左邊臂膀更是隻有些許皮肉相連,手臂無力的耷拉着。
這一幕,讓街上行人無不嚇得膽寒,幾乎是連滾帶爬得離開。
阮玉已經無法去在乎旁人目光,眼神焦急得環顧四周,厲聲大喊:“昭鳳!昭鳳!”
小師弟還在皇宮外等他,若是自己一走了之,他絕對逃不出去,會被巡天監的人找到。
自己帶來的其他門人,死了就死了,但唯獨小師弟魏昭鳳,絕對不能出半點紕漏!
哪怕情況已經如此危急,阮玉衝出皇宮第一時間不是逃命,而是去尋找魏昭鳳。
可一連高呼幾聲,阮玉卻始終沒有得到迴應。
他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聯想到自己被人暗算,莫非那暗算自己的幕後之人,已經對小師弟動手了?
可就在這時,卻聽到一旁有一聲高呼聲:
“師兄,我在這兒!”
阮玉連忙尋聲看去,卻見不遠處魏昭鳳正站在一處茶肆旁,正揮手示意。
他連忙衝了過去,魏昭鳳見他這狼狽模樣,當即面色大駭:“師兄發生了什麼,您怎會變成這樣?”
阮玉急得額頭大汗,焦慮的目光一直緊盯着皇宮大門的方向,見禁軍已經衝殺了出來,立刻大喝一聲:“來不及解釋,快走!”
他一把將魏昭鳳扛在肩頭,立刻朝着外城方向衝去。
……
京都城內,一個半殘的身軀扛着一名少年悶頭狂奔。
魏昭鳳在他肩頭趴着,喊道:“師兄,發生什麼事了?”
阮玉臉色鐵青,難堪道:“遭人暗算,如今這京都城待不下去了,得走!”
此時此刻,他心中已經沒了之前的躊躇滿志。
對付趙祈安,接管趙氏商行?
現在全都成了空談!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逃,逃出京都城!
這一次事牽扯太大,二皇妃肚子裡的孩子意味着什麼,哪怕他初來京都城都清楚的很。
如今二皇妃腹中胎兒因他不保,這無疑是與二皇子不死不休的死仇。
留在京都城等待巡天監還他一個清白?
純屬扯淡!
剛剛他若是束手就擒,恐怕巡天監的人還沒來,自己就得先死。
而如今他強行闖出皇宮,殺了不少禁衛,就算最後證明了清白,也是難逃懲罰,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最令阮玉感到憋屈的是,他甚至不知道這幕後暗算他的人是誰。
吳相?還是趙祈安?
亦或者……是三皇子?
阮玉只覺得自己陷入了泥沼之中。
這京都城的水太深了,他有些後悔冒然進入京都城的舉動,至少應該先完全弄明白這京都城內的局勢,再入京都城的。
可事已至此,再想這些也是無用。
束手就擒是死,負隅頑抗逃出京都城,反而是一線生機。
他要逃,逃出京都城去,之後再細細謀算,去尋出那暗中暗算他的人。
這事兒……絕不能就這樣算了!
也就在這時,魏昭鳳突然說道:“師兄,別從城門走,城門有京中六衛的人把守,不好衝關出去!”
“去城西碼頭!搶一艘船走,京運河上的漕運關卡趙家都打點過,趁着消息還沒傳出京都城,趙家的船不會被攔下盤問!”
魏昭鳳的話,算是給阮玉提了個醒。
他立刻不再猶豫,帶着魏昭鳳朝着城西碼頭衝去。
在這危急關頭,阮玉卻是忽略了一個問題。
魏昭鳳一直以來生活在靈螢島,涉世未深,怎會對這京運河上的漕運關卡這麼熟悉?就連趙家的船不會被官府盤問都知曉。
……
外城城西,趙氏商坊之外。
一條衚衕口,一道人影從天而降,重重的砸落在了地上。
街道上的磚石砸得龜裂,出現一個深深的大坑。
煙塵之中,阮玉喘着粗氣。
他身上的傷勢已經開始癒合,神通武夫的強悍自愈能力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可唯獨腰身處被五侯千歲蟠龍槍洞穿的傷勢,以及肩頭被那禁衛統領一箭炸開的手臂,依舊是骨肉分離、慘不忍睹。
他傷得太重了,這一路奔逃,又沒有時間給他去恢復身體。
魏昭鳳從他肩頭下來,說道:“師兄,這個時候顧不得別人,先保住你我師兄弟二人性命先纔是。”
“閉嘴!”
阮玉呵斥了一句,隨後朝着自己落腳的小院飛去。
他得帶其他同門走!
哪怕情勢已經如此危急,他也必須帶其他人一起走。
若是將其他同門留下,哪怕巡天監的人不對自己那些同門下手,趙祈安也絕不會放過他們。
一次性折損了六名天人武者,縱然是對於靈螢島這鼎盛宗門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而阮玉……更是承擔不起!
可當他來到自己落腳的小院前,不由得瞳孔緊縮。
就在他面前,那院門竟是大敞着。
出事了!
阮玉心中驚駭,快步衝入院門之內。
可院中卻是一地狼藉,庭院中已然是一片殘垣斷牆,空氣中暴亂未歇的靈力波動顯示着這兒就在剛剛不久發生了一場惡戰。
“老段!”
“阿青!”
“林武!”
阮玉一聲聲得喊着自己同門的名字。
可院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的迴應。
他不信邪得衝進了屋中,但下一刻卻又被屋中景象所震懾。
屋子正當中,三十餘顆人頭壘成“京觀”,地板上鮮血未乾,蜿蜒流至他的腳下。
死了……
全都死了!
誰殺的,是誰?
阮玉眼睛瞪得眼角開裂,額頭青筋根根暴起,整張臉都因爲憤怒而漲紅一片。
他細細看過那“人頭塔”,每一張面孔都是如此熟悉,每一個人都是與他朝夕相處的同門。
自己手下那六名天人武者亦在其中。
他最終絕望得閉起眼,心中只餘下一個念頭——
完了!
六名天人武者的死,將近三十多名同門的死……即便是他,也承擔不起師尊的怒火。
更何況,靈螢島還有那些對他姐弟二人虎視眈眈的師兄弟們,他們不會放棄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阮玉心頭一時間萬念俱灰,甚至覺得即使逃出京都城,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呆呆站在屋中,面對着那人頭京觀,腦海變得一片空白。
直到……魏昭鳳闖入屋中,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吼道:“師兄,事已至此,快走!晚了巡天監的人就要來了。”
巡天監……
是啊,能夠在京中肆無忌憚的對天人武者出手,除了巡天監還能有誰?
可巡天監爲何沒來找自己,反倒是把自己的同門給一網打盡了?
巡天監是奉了誰的命令在對付自己?趙祈安麼?
可趙祈安怎麼可能命令得動巡天監?
阮玉眼神變得迷離了起來,只覺得自己看不透這一切。
京都城的水太深了,各方勢力似乎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涇渭分明,各種錯中複雜的關係盤踞在一起。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魏昭鳳面露急色,一把抓住阮玉的手:“師兄,快走!”
阮玉再次看了一眼那京觀,只覺得心頭滴血,死死咬着下脣,糾結之後,最終還是咬牙道:“走!去碼頭!”
事到如今,已無選擇!
……
城西,碼頭。
阮玉與魏昭鳳喬裝打扮了一番,在膽戰心驚中,卻是一路順利得來到了城西碼頭上。
可這非但沒讓他鬆一口氣,反倒是心臟砰砰直跳了起來。
他本以爲自己落腳的地方被人端了,不管是不是巡天監下的手,但敵人必定在暗中設伏,等他上鉤。
可一直到城西碼頭,卻是沒有撞見想象中的埋伏。
甚至連巡天監的追兵都沒看到半個人影。
這不對勁!
可阮玉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
當他環顧碼頭四周,腳步漸漸停下,喃喃了一句話:“太安靜了。”
城西碼頭是整個京都城的水路中心,每日間有無數商行的船隻來往與此,每天都是熱鬧非凡。
可現如今卻正是晌午,本該是碼頭最熱鬧的時候,但今日的城西碼頭卻是安安靜靜。
沿途周圍,連平日裡扛包的苦哈哈都沒看到幾個。
碼頭停靠的貨船,更是隻有三三兩兩幾艘停靠,而且大多都只是吃水極淺的小船,唯有一艘趙氏商行的大型貨船停靠。
這和平日裡的城西碼頭截然不同,讓阮玉心中頓時升起了警惕。
可一旁的魏昭鳳卻是出言打消了他這份顧慮:“師兄,這段時間運河漲水,船運大多都停了,可不就是沒人麼?”
阮玉詫異得看向他:“你如何知曉這些?”
魏昭鳳反倒奇怪得看他一眼:“師兄,咱這一路走來,路上的船不就少了許多麼?除了趙家的大型貨船,其他商行的小船都停運了,您不知曉?”
運河漲水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早在阮玉送生辰綱入京之時便已經漲水了,只不過趙家的大型貨船吃水夠深,纔不懼這漲水時湍急的水流,能夠逆流而上。
阮玉更是沒有注意到這些小事,一時間有些尷尬。
只不過……小師弟素來馬虎,沒想到還有這般觀察入微的一面。
魏昭鳳指着停靠在港口的趙氏商船,說道:“師兄,那兒正好有一艘趙家的船,京運河沿途都有關卡,趙家的船不會受到盤查。”
阮玉卻是搖頭:“去搶小船!”
小師弟想得太過簡單了。
他壓根沒想着直接坐船回東海,他想得到,巡天監自然也想得到。
待離開了京都城之後,他便立刻會換到陸路,雖然路程遙遠,直接往北上去逃,壓根不會回東海。
……
做出決定之後,師兄弟二人不再掩藏氣機,爆發出所有力量朝着其中一艘小船衝去。
他二人衝上船頭之時,那船艄處坐着的一名穿着蓑衣的守船人當即驚得站了起來。
“鐺!”
阮玉從魏昭鳳腰間拔出刀來,一刀斬斷了船錨鐵鏈,朝着那守船老人喝道:“開船!”
守船老人嚇得兩股戰戰,忙不迭得便拿起竹竿,撐船離開了岸邊。
江水湍急,船隻一駛離港口,便立刻順着水流朝東南方而去。
一直到京都城的牆圍在他身後漸行漸遠,阮玉心中一直緊繃着的一根弦才漸漸放鬆了下來。
竟是如此順利離開京都城。
他甚至沒有遭遇到巡天監的官差!
阮玉橫刀跨坐在船頭,閉上眼眸,抓緊時間療傷自愈。
他從皇宮一路殺出來,一路奔逃,半刻不敢停歇,一直沒有時間修補自身傷勢。
也唯有現在,方纔尋到了空檔。
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阮玉沉浸在修補肉身的過程中,半刻不敢停歇。
直到……船隻漸漸停了下來。
他猛地睜開眼,看向周圍。
江面上不知何時,起了一層白霧,將整個船隻籠罩在霧中。
濃霧之中,一道龐大的黑影隱約可見,阮玉乘坐的小舟與之相比,顯得袖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