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並不在趙氏商坊內,整個京都城鮮少有人知曉這是趙家的產業。
如今在這晚宴上,二皇子一言道出,卻不知懷的是什麼心思。
趙祈安不做反駁,面色平靜道:“家中產業,我素來不曾多問。不過既然二殿下開口,幾壇酒我還是能夠作主的。”
“來人。”
他一聲輕喚,在席間幫忙端菜斟酒的小廝們紛紛上前,朝趙祈安躬身行禮:“東家。”
趙祈安吩咐道:“莫叫殿下見了小家子氣,將店中所有醉仙釀都搬來!”
“是,東家。”
摘星樓有三絕,景絕、酒絕、菜色絕。
其中這“酒絕”,說的便是摘星樓中的醉仙釀。
趙祈安一說要將店裡所有醉仙釀都搬來,一時間席間不少好酒之人眼睛紛紛亮了起來。
能夠與二皇子同席共飲的,無不是這京中真正的高官權貴。
可他們聽到這“醉仙釀”三個字時,眼神中也不由流露出神往之色。
如今這大幹朝的酒,雖已有了蒸餾釀酒的雛形,但因爲技術不達標、工業不成熟等原因,釀出來的酒雖然口感更濃烈,但卻失了原本發酵酒的風味,能夠喝得來的人少之又少。市面上盛行的還是度數低的濁酒、黃酒之類的酒水。
在這種情況下,一款工藝成熟、味道甘醇濃郁卻又度數奇高的酒,流入市場堪稱是降維打擊。
喝過了這酒中仙品之稱的“醉仙釀”,其餘的酒再喝就如同洗鍋水一樣,叫人難以下嚥。
可偏偏這京中八大酒樓,唯獨摘星樓規矩最多。
每日只售二十壺醉仙釀,售完爲止,先到先得。
再有權有勢,也是無用,因爲這酒是貢品。
摘星樓每年供應百斤“醉仙釀”,供給宮中,得了天子賜字,供在高樓上。
試問這京都城誰的權勢,能大得過天子?
而“宮廷御酒”這四個字,讓更多的人對此酒趨之若鶩。
如今這黑市上,醉仙釀的價值已經被炒到了百兩一壺的天價。
也正因此,當趙祈安說出要把摘星樓所有醉仙釀都搬來時,在座不少人都振奮了一下,對這位“趙駙馬”也改觀了不少。
姬皓宇有點吃驚道:“不過說笑罷了,海青不必當真。”
趙祈安卻是答道:“殿下既有吩咐,臣自當認真。”
“不心疼?”
“不心疼。”
趙祈安這話,倒是認真的。
這醉仙釀賣得再貴,於他而言,說穿了也只是糧食釀的酒,他剛收拾了京中不少糧行,得了比之平常價格還要低廉許多的海量糧食,釀酒成本就更不值一提。
更何況莫看這廳堂人多,略一估摸也不超過五十人,就算一人喝三斤,又有什麼好心疼的?
姬皓宇露出笑容,熱情更甚幾分,拉着趙祈安說道:“莫站着說話,來坐我身邊。”
趙祈安瞥了一眼英國公那邊,婉拒道:“殿下,臣無論年紀閱歷,都不及在座諸公,不敢高居上座。”
姬皓宇並不在意:“這席上都是自家人,不講究這些。你若在意,我這便讓人撤了此桌,換來圓桌,無有主次,這你可滿意?”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了,若是今夜不打算與二皇子撕破臉皮,已是不好拒絕。
趙祈安答應了下來。
待酒樓小廝過來換了桌子,又重新上了一遍新菜,又搬來了一罈罈醉仙釀,衆人這才重新落座,趙祈安也就坐在了姬皓宇身邊。
姬皓宇是個好酒之人,醉仙釀一上桌,便迫不及待得先爲自己斟上幾杯,待幾杯酒下肚後,臉上便也有了紅暈。
他問道:“玉真怎沒陪你來?她最是喜愛這熱鬧的場合。”
趙祈安握着酒杯,不動聲色道:“她近來身子不大好,陛下心疼她,將她接去了宮中,讓五侯千歲爲玉真殿下治病。”
“也唯獨對玉真,父皇能有慈父的一面呀。”
姬皓宇輕嘆了一聲。
這話敏感,趙祈安只當沒聽到,並不接茬。
不過姬皓宇很快便圓了回來,笑道:“不過也是,這宮中誰不喜歡玉真呢?莫看我與老三爭的厲害,可對玉真都如同胞妹一般,宮中若有賞賜,我也時常讓人帶一份送去公主府去。”
說到這兒,他又有點可惜:“不過今夜玉真沒來,看不到她的醉舞了,可惜我還從宮中帶來了最好的樂師。”
趙祈安眉頭漸漸皺起。
誰家哥哥,會讓妹妹當着臣子下屬的面,去舞一曲?
姬皓宇當着他的面說這些,莫不是在試探什麼?
一想到這兒,他臉上明顯流露出了不悅之色。
果不其然,姬皓宇雖是醉眼迷離,但這會卻立刻轉了話題,笑道:“不說這個,來,我爲你介紹……”
“這位是戶部尚書,李玄章……”
“這位是刑部尚書,尤檢方……”
“國子監祭酒,孫思路……”
姬皓宇爲趙祈安一一介紹着這一桌的賓客,每一位都是朝堂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六部尚書,來了兩位。
其餘朝中要職官員,也有不少在場。
而這些官員,絕大多數都是吳黨一派。
不得不說,二皇子姬皓宇背靠吳相,在朝局之中的掌控力是其他幾位皇子望塵莫及的。
趙祈安一一舉杯示意,心中默默想着,若是喚來梟衛把今夜的摘星樓一鍋端了,是不是就可以改朝換代了?
不過……也只是心中玩笑話罷了。
這些人雖是高官厚祿,但朝廷有的是能替補他們的人選,一旦死了,三兩天時間吳相就會扶持新的心腹上位。他們背後的各個門閥世家也會選新的代言人。
朝局亂不了兩日,就會恢復正常。
待一圈介紹完了之後,趙祈安注意到衆人筷子未動,而姬皓宇右手邊還空了一個位置。
他心中清楚是誰沒來,但面上還是裝着糊塗:“二殿下,可是還有人未至?”
姬皓宇笑道:“還能有誰?自是你那親舅兄!”
話音剛落,只聽得樓梯那邊傳來“噔噔噔”的急匆腳步。
“亞父,亞父,孩兒可是來遲了?”
這聲音帶着殷切焦急,雖是男聲,聲音卻也悅耳動人,這京都城歌聲最美妙的歌女,在這聲音下也是遜色了幾分。
可席間衆人聽到這聲音時,卻無不皺眉,面露嫌惡之色。
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