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主府,已是夜深。
府門前依舊是燈籠高懸,幾名小廝打扮的人在府門前站着,待看到公主府的馬車回來,敲了敲門,朝裡頭喊了一聲:“主子回來了。”
馬車停下,趙祈安下了馬車。
苟向西將馬車交給府內下人,隨後隨同趙祈安一起入府。
“東家,可要小的去書房等候?”
他緊跟在趙祈安身後,壓低了聲說道。
今日萬壽宴上,苟向西雖然並沒有入到麒麟殿正殿,可他在偏殿之中,也將正殿內發生的一切看在了眼裡。
大幹南部的戰亂即將得到平定,天武皇許諾一月後擇定儲君人選……
這兩件事,都是足以徹底改變大幹國現有局勢的大事。
他現在迫不及待想要和趙祈安商討接下來的應對之策,如何才能從這場變化中獲取到最大的好處。
只是相比於苟向西此刻的神采奕奕,趙祈安神情卻顯出了幾分疲憊。
這份疲憊,並不是作僞。
不管是第幾次當面覲見天武皇,趙祈安不管面上表現得再鬆弛,他的神經始終都是緊繃着。
聽到的每一個字都要反覆推敲,說每一句話都要小心謹慎。
更何況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大皇子帶來的變數,須彌山的事……這一切都需要反覆推敲有可能帶來的影響。
趙祈安輕扶額頭,沉了一口氣道:“今日我有些乏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苟向西張嘴訥訥了半天,無奈只好拱手道:“是。”
……
回到自己的小院中,趙祈安浸在浴桶之中,面露深思。
醜奴在後頭給他浴桶裡添着熱水,好奇得問道:“主子,今天皇宮裡熱不熱鬧呀?您看見皇帝了嘛?”
她的聲音,打斷了趙祈安的深思。
趙祈安回過神來,笑着應道:“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熱鬧幾分。”
醜奴聽不出他話中深意,只是面上流露出了幾分羨慕。
她是最喜歡熱鬧的,平日裡不管什麼熱鬧的地兒都喜歡去湊一湊。
只可惜今日萬壽宴,她這身份是去不了的。
不過她很快振奮了精神,露出些許笑意,神秘兮兮得說道:“爺,我有件事要和您說。”
趙祈安笑道:“這麼巧,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說。”
“那……要不還是我先說?”
醜奴是個藏不住事的主兒,她今日一天沒見着趙祈安,已經憋得夠嗆了,這會再不讓她說,非得憋死不可。
趙祈安知道她這直脾氣,點頭道:“你說吧。”
醜奴來在趙祈安的正面,輕咳了一聲,似是期待得問道:“爺,您有沒有看出我今天哪來不同?”
趙祈安擡起頭,隔着氤氳的水汽,看向醜奴。
醜奴依舊是那副樣子,黃髮綠瞳,個頭高得嚇人,身上肌肉更是飽滿無比,將寬鬆的衣裳都穿出了緊身衣的效果。
那一張臉,更是橫肉叢生,與神話傳說中的羅剎惡鬼相比,也只是少了一對獠牙。
這幅小兒止哭的尊榮,他都快看得習慣了。
所以醜奴所說的變化,自然不會是容貌上。
趙祈安只是隨意一瞥,便察覺到她身上的血氣不大對勁,有幾分失控的徵兆。
“你要突破了?”
醜奴當即瞪起了她的銅鈴大眼:“這您也能看出來?”
趙祈安只是笑笑,並不作答。
其實早在幾天前,他就已經察覺到了醜奴正處於突破的臨界邊緣。
阿努弋族的修行法與中原武道不同,醜奴的境界無法用中原武道那一套來衡量,但大體實力是在五品左右。
五品境到四品境,是橫在無數中原武者面前的“武道天塹”。
但對於阿努弋族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麼所謂“天塹”。
醜奴看着趙祈安那淡定的模樣,心中頓時有些失望。
她還以爲主子會表現出幾分驚喜呢。
隨着她境界的提升,體內黃金血也會逐漸獲得掌控。
而若是醜奴能夠徹底駕馭自身的黃金血的話,說不定就能恢復自己本來的容貌了。
這纔是她本來想和趙祈安說的事情。
但現在……她有點壞心眼地想等自己突破之後,突然間在趙祈安面前恢復容貌,嚇他一跳!
看他還能不能淡定!
那萬一……主子看上了自己怎麼辦?
嗨呀,真苦惱呀。
到那個時候,她做飯的鍋都要換成金的!每天想什麼時候打掃就什麼時候打掃,每個月的月錢至少翻倍!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她越想越是高興,忍不住都快笑出聲來。
趙祈安看着她一臉傻樂的模樣,有些納悶。
只是修爲突破,有那麼值得高興的麼?
反倒是說,醜奴的黃金血都濃郁到了返祖的地步,到現如今才境界突破,完全就是她對於修行之事完全不上心,懶惰懈怠的緣故。
趙祈安都琢磨着是不是該給醜奴找個老師,好好教導她修行了。
畢竟阿努弋族的修行法門與中原武道截然不同,給他帶來的修爲反饋也是有很大區別,在某些方面很有幫助。
“咳咳。”
趙祈安輕咳了兩聲,打斷了醜奴的想入非非。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嚴肅了臉色,對醜奴說道:“之前我答應你替你尋找你族人的下落,或許不久之後,就有眉目了。”
提及正事,醜奴也不由停止了自己的想入非非,緊張了起來。
在醜奴緊張的目光下,趙祈安說道:“一月之後,陛下許我去須彌山。”
醜奴表情瞬間呆滯。
趙祈安說道:“到時候,我會幫你打探你族人的下落的。”
醜奴低下頭,拿起瓢繼續給浴桶裡添着熱水,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只是聲音小了下去:“會不會有危險呀?”
趙祈安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我能和您一塊去麼?”
“不能,不過聶老會隨我一起去。”
醜奴怔怔出神了許久,良久沒說話。
趙祈安觀察着她的反應,說道:“與你說這些,是因爲我入了須彌山之後,恐怕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出不來了。之前我不是說過允許你贖買自己麼?現如今……”
“我還沒攢夠一千兩!”
他話還未說完,突然間便被醜奴激動得打斷了話語。
醜奴似是掩飾此刻的心虛,大聲得嚷嚷了起來:“一千兩那麼多,我恐怕……還要攢個十年八年的呢!”
趙祈安頓時明白了她的心思,笑了笑。
他本是想給醜奴一個從僕從轉爲門客的機會。
不過眼下,他卻是改了口,說道:“既然如此,我可得讓鸞奴好好監督你才行,莫要趁我不在府上的這段時間,偷摸貪墨府上錢財。”
醜奴原本還激動的神情,瞬間僵硬在了臉上。
她感覺自己好像給自己挖了個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