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全場統一的目光集體移動,尋到了發聲的來源。
在閱兵臺上,所有人都乖乖的閉嘴,等待着始皇帝的訓話結束。
這不是眼色問題,這是始皇帝的威嚴問題。
現在。
纔是始皇帝最高光的時刻,也是兇威蓋世的時刻。
那下方。
放眼望去,全是武裝森嚴的大秦銳士。
這股力量足以犁遍天下。
可現在,竟然……
“臥槽!”
蒙毅第一時間判別出是胡亥,目光巡視到聲音的來源,可嚇得眼珠子都要快冒出來了,直接使用了一句最近在咸陽宮非常流行的詞語。
據說這詞句,是在憤怒,驚歎,輕蔑,驚嚇,疑惑,讚賞等等等時候的用,非常解氣。
這不怪他。
實在是眼前這一幕,着實嚇人。
“臥槽!”
馮去疾也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忍不住的吞了吞吐沫。
內心只一句!
又來了,這都敢鬧事!
“額滴天哪!”
內史騰目光呆滯的驚歎,下意識的退縮了兩步,因爲他剛剛還準備湊到嬴城的身邊,可現在,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辛虧沒去。
他是真的被嬴城的大膽給嚇到了。
在如此重要的時刻,如此恐怖的時刻,這天下間恐怕只有贏城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了。
整個閱兵臺上的官員們,一個個眼睛都直了起來。
他們知道嬴城一向肆無忌憚,膽大包天。
可是他們沒想到,嬴城竟然膽大包天到如此程度。
“嗯?”
就在最高的閱兵臺上,認真聆聽始皇帝訓話的衆多將領,王賁,王離,蒙武等諸多將領,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道驚叫聲吸引了過來。
然後。
不由的眉頭一皺。
“放肆!”
甚至一向脾氣火爆的王賁,目光陰沉的起身怒斥。
當然。
這斥責的對象,不是胡亥,而是眼前這不合禮儀、不尊重始皇帝、在始皇帝面前鬧事的一幕。
“大膽!”
李信壓根就不認識嬴城,但是他認識郭懷義。
見到這一幕之後,厲聲訓斥,用一種極其冰冷的目光盯着郭懷義。
膽敢蔑視始皇陛下威嚴者,殺!
衆多的將領眉頭緊皺,齊刷刷的起身,甚至有人下意識的摸向腰間的佩劍,做出了防守的姿態。
就連始皇帝身後的兩名劍客,也忍不住的投過來冷滅的眸光。
“嗯?”
而此時,始皇帝的目光也掃視了過來,忍不住的輕哼了一聲。
在這個他威嚴無比,軍威浩蕩的時刻,嬴城竟然,竟然……氣煞朕了!
“快跑,快跑,快跑!”
“滾開,本公要走,難道你們還要攔着不成?”
“你們的職責是保護陛下,難不成還要攔截想要離開的人?”
“快快快!”
嬴城罵罵咧咧的怒斥着,撒腿就橫衝直撞的往外面跑。
戰馬就在下邊臺階。
只要跑在戰馬的旁邊,騎上戰馬,就能快速的衝出去了。
至於其他,先跑了再說。
管他呢!
“哇哇哇,父皇救命啊,父皇救命啊!”
而就在郭懷義的腋下,胡亥驚天動地的慘叫,撲騰着雙手雙腳,用力的踢着郭懷義的身體,可是卻提到郭懷義的硬甲的時候,把自己提的生疼,又哇哇直叫了起來。
砰!
郭懷義並沒有任何的兵器,面對緊張圍過來的黑甲衛,率先一步衝出,用身體撞開了一個缺口,一手拽着嬴城,一手夾着胡亥,闖出了閱兵臺。
“郭懷義,你要幹什麼?”
衛尉統領目光冰冷的擋在了郭懷義的面前。
背後。
是嬴城早就準備好的戰馬。
面前。
是瘋瘋癲癲要往外面衝的郭懷義。
“讓開!”
不等郭懷義回話,嬴城怒氣衝衝的吼道。
“郭懷義,放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衛尉統領不好駁斥嬴城,只死死的盯着郭懷義。
只要郭懷義不妄動,一個十一歲的嬴城,放開讓跑也跑不出去。
踏踏踏。
閱兵臺上的躁動令整個黑甲衛都緊張了起來。
已經反應過來,在留手的同時,已經快速的向着嬴城所在包圍了起來。
嬴城知道不能耽擱,直接道:“衝!”
說着。
嬴城率先一步衝了出去。
郭懷義也是不猶豫,夾着胡亥拉着嬴城便如利箭衝出。
“城公子,得罪了!”
“郭懷義,還不束手就擒!”
衛尉統領怒斥一聲。
掙的一聲,手中的劍脫鞘而出,冷漠的盯着郭懷義。
見郭懷義還不停手,直逼郭懷義而來。
“公子小心!”
郭懷義也是極爲凝重,慎重對待。
“怕個球,有種來啊,往這裡刺!”
“來來來,往這裡刺。”
嬴城怒吼一聲,拽着郭懷義的胳膊,貼在了郭懷義的前胸,兇厲的盯着衛尉統領。
衛尉統領一劍刺來,嬴城直接伸出了胳膊,迎着劍鋒而去。
胡亥也被嬴城瘋狂的舉動給嚇了一跳,吼道:“嬴城,你個瘋子。”
後邊。
一個又一個的官員倒吞了一口涼氣。
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上。
“咕嚕!”
站在閱兵臺邊緣上的始皇帝,忍不住了倒吞了一口涼氣,他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等反應過來,看到,就已經發生了眼前的這一幕。
嬴城作死的迎着劍鋒而上,沒有任何防護,眼看着就要被一劍刺穿。
“住手,嬴城,你在幹什麼?”
始皇帝實在忍不住的脫口而出,出聲阻止。
“這是誰?”
李信忍不住的驚問,快要傻眼了。
他見過找死的,沒見過這麼找死了。
“長公子扶蘇的嫡長子,皇長孫,大律府大律令嬴城。”馮劫忍不住的迅速回道。
“他就是今日風頭無雙的嬴城?”李信恍然,兩眼再次呆滯。
雖然他沒有在咸陽,在雍城駐守,可是他還是聽到了很多很多關於嬴城的事蹟,最近朝廷大變,都跟嬴城有關。
甚至軍制的改變,都和嬴城有關。
甚至去年陛下東巡,今年再次東巡,也和嬴城有關。
可以說。
嬴城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了。
如今一見。
着實……不可思議。
“嬴城,城兒?”
而就在衆多的將領之中,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眉頭忍不住的一皺。
彷彿要將記憶中那個襁褓之中的嬰兒和麪前這個膽大包天的少年重疊在一起,可是怎麼也重疊不起來。
此人,正是李斯的長子,李由。
嬴城的大舅!
儼然,此刻嬴城所在成爲了閱兵臺的焦點,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那緊張的一幕。
然而。
就在所有人心絃緊繃,心思浮動的時刻。
“澎!”
只聽一聲巨響。
郭懷義擡腳一腳將衛尉統領踹飛了出去。
關鍵時刻,衛尉統領收手,哪裡敢刺下去,急急忙忙的往會撤。
郭懷義順勢就是一腳。
踏踏踏!
就這麼耽誤瞬息,兩側的黑甲衛已經包圍了過來。
“來啊來啊,我倒是要看看,誰敢殺我!”
嬴城從郭懷義的身上跳下來,迎着密密麻麻的鉤矛便衝了過去。
“嘶!”
後方,不管是官員宦官們,還是一衆的武將統領,集體忍不住的驚呼了起來。
太勐了。
嬴城主動作死,往鉤矛堆裡衝,這要是撞上去,那身體會被捅成窟窿。
沒有比這更快的作死方式了。
“快住手,退後!”
可是此時,一骨碌翻起來的衛尉統領,惱火卻又憤怒的對着衆多黑甲衛怒吼。
心態要炸了。
要說論武力,郭懷義的武力僅僅在中上層次,算不上勇絕三軍,和他在伯仲之間,真打起來難分勝負。
可是。
他沒法打的,他都不敢全力一拳轟擊嬴城那小身板,更別說用劍刺了。
而現在。
嬴城一副不要命的主動往鉤矛上衝,他只能下令將士往後撤。
黑甲衛們也是面面相覷,急急忙忙的往後撤,並把修長的鉤矛往上舉,也不敢刺了。
稀律律!
郭懷義帶着嬴城翻身跳上了戰馬。
隨行的十名將士也是同時上了戰馬。
“我看誰敢阻攔!”
嬴城扯着嗓子吼着,郭懷義已經動了。
向着缺口便橫衝了出去。
面對戰馬橫衝。
在缺口處的黑甲衛,想要攔截又不敢攔,尤其是鉤矛更是不敢亂戳,面面相覷的瞅着自家統領。
可衛尉統領,已經無奈了。
眼巴巴擡頭瞅着始皇帝。
‘怎麼辦,陛下,你給個指示吧!’
‘要是能動手,末將就動手了,末將,太憋屈了啊!’
而此時的始皇帝。
兩眼瞪的跟銅鈴一樣大的瞪着衛尉統領,那樣子,就是在告訴衛尉統領。
你要是敢傷了嬴城,拿你是問!
他,也無奈啊!
弄清楚了怎麼回事,也是無語了。
他還奇怪了,嬴城這個時候應該在咸陽宮,主持秦律的最後一次修訂。
就算是處理完了,還要安排主持大樂司諸多事宜。
就算是處理完大樂司的事情,還要去宣傳司。
就算是嬴城辦事效率高,都處理完了,還有那麼多的事情足以讓嬴城焦頭爛耳了,竟然還有精力來這裡鬧事。
一打聽倒是搞清楚了。
就是剛剛,嬴城火急火燎的過來,進入了閱兵臺上。
連一刻都沒有逗留。
胡亥好像說了句‘你能奈我何?’,嬴城就直接二話不說的讓郭懷義擄人。
胡亥哪裡是郭懷義的對手,被郭懷義碾壓式的夾着。
結果,兩人擄人拔腿就跑。
簡直……氣煞朕也!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到現在都還是懵的。
胡亥不是應該在大律府任職,怎麼跑來這裡了。
就算是胡亥不想去,這前來觀摩大秦軍威,那嬴城也不至於直接來擄人啊!
現在鬧成這樣,算怎麼回事?
‘看出來了,看出來了!’
‘這嬴城仗着自己的身份,陛下的寵愛,無所畏懼的莽着!’
‘陛下對這嬴城寵愛也是沒有界限啊,這都不抓起來打一頓,這是一點也沒有抓起來的意思啊!’
李信看出來了。
王賁也看出來了。
不少將軍也看出來了。
至於蔑視君威,始皇陛下都不管,他們哪裡能管得着啊。
人家皇長孫的身份在那擺着呢!
“衝啊!”
嬴城被郭懷義抱在懷裡,轟隆的一聲。
撞開了黑甲衛的攔截的防線。
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
擄着胡亥就跑路。
“快走,快走,快走!”
剛衝出去,嬴城急忙讓被黑甲衛攔截下來的數百名黑甲衛跟上。
一時間。
在行道上面。
塵土飛揚,戰馬狂奔了起來。
在轟隆隆的作響。
“這是發生了什麼?”
“那不是胡亥公子嗎,那不是大律令嗎,大律令不是剛剛進去嗎,怎麼看起來,像是發生了點什麼?”
“這是在跑路嗎,我咋看着胡亥公子被擄着,很不情願的樣子?”
“難不成大律令又鬧事了?”
“可怕可怕,咱們這大律令一天不鬧事,是心裡閒的慌啊!”
兩側的百姓見狀,一個個也是驚奇的打聽了起來,不少人站在高處,隱隱約約見到了閱兵臺附近的躁動,也是猜測出來了事情的大概過程。
大律令在閱兵臺上,當着始皇陛下的面,當着文臣武將的面,擄走了十八公子胡亥。
而這!
後面竟然沒有人追,一個人都沒有。
大律令帶着黑甲衛,奪路狂奔,奔騰離開。
“那就是嬴城嗎?”
人羣之中,張良眸光閃爍,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帶着數百騎兵縱馬在人羣之中狂奔的嬴城。
那是一張非常瀟灑的面容。
白嫩的面容,濃眉大眼,眼珠子撲棱撲棱的,雖然年少,卻已經有一股威從身顯的氣勢。
稍微在人羣之中聆聽。
各種關於此次事情的流言讓他有了最基本的判斷。
“這可真是寵愛無雙啊!”
“始皇帝對嬴城的寵愛,遠遠大過胡亥!”
張良輕聲細語,做出了最直觀的判斷。
如果始皇帝寵愛胡亥大過嬴城,嬴城根本無法離開那守衛森嚴的閱兵臺。
“結束了,我們也該離開了,宣傳大院啊,不知道又是一番怎樣的場景,不過似乎,還有有趣的事情在發生,不妨瞧一瞧,或許有意外的收穫!”
陸賈就在張良身旁澹然笑談,現在對他們而言,就是看。
看一看這咸陽與他們瞭解之中的,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看一看近來咸陽鉅變,這些變化究竟釋放着什麼樣的信息。
“來人,傳朕旨意,嬴城君前失儀,杖責十丈!”
而就在閱兵臺,始皇帝怒氣衝衝的下令,讓內侍跟着去行刑。
可聽到始皇帝懲罰的衆多文臣武將。
吧唧了一下嘴巴,內心呵呵,這就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