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者,所以愛民也。禮者,所以便事也。是以,聖人苟可以強國,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禮”
“法令者,民之命也,爲治之本也!”
贏城甩開了膀子準備大幹一場,並沒有半分的顧忌。
更不怕他說的這些話被人聽了去,生怕別人聽不着還往更大聲了喊。
看着李瞻想要反駁他。
贏城往高處站了站,站的比李瞻更高的繼續怒斥道:
“法治的目標在於愛民,禮儀的目標在於方便國事。”
“既然你身爲廷尉,就更該清楚,看看現如今之天下,
百姓究竟是擁戴秦法而遵從秦法,還是畏懼秦法而遵從秦法?”
“且不說這個,我大秦律法好啊,好到讓你沒有修改的餘地,照搬天下。”
“然而,孝公於商君,遇到的是一個破碎而幾近滅亡的大秦,打碎乾坤,以商君之法而耕戰四方!”
“使我大秦積六世之餘烈,有了這一統乾坤之底蘊。”
“而今始皇陛下於李公,遇到的是一個定乾坤,震天下,統環宇,御四方的大秦,天下何須再耕戰。”
“而這天下萬民,何須再打碎重造。”
“繼續行商君法,廷尉不覺得,是你,是丞相大人,懶惰成性,胸中無半點法墨的原因?”
“亦或者,你父子二人,根本沒有如昔日商君於孝公定戰時之法的才學,只能效仿先法,而不制定出更加有利於今之一統天下的大秦的大秦律法!”
“昔日商君因商君法而被車裂而亡,難道說,你們要看着我大秦因爲商君法而亡國?”
“我現在,就確確實實的告訴你。”
“承襲自商君法的大秦律法,已經不適用於今日一統天下的大秦,不做改變,便是亡國!”
“而你李瞻,丞相李斯,便是我大秦亡國的罪魁禍首。”
“這樣的大秦律法,我稱之爲狗屁不如,都是我之侮辱了狗屁!”
滴答!
滴答!
滴答!
院中的一處竹泉漏下來水滴滴打在頑石的聲音清晰可聞。
樹葉隨着微風抖動的颯颯聲成了院中最大的聲音。
一隻飛雀在大院上空掠過,撲騰撲騰的猶如音爆。
所有人。
李瞻,李賢,李管家,李斯,僕從,密諜……
彷彿所有人。
都在努力的忘記什麼,可那一字一句的聲音卻猶如刀刻在他們的腦海,揮之不去。
甚至所有人都在自問。
這是造反的言論嗎?
是嗎?
是吧!
可所有人。
都忘記了動作。
只剩下腦海中轟鳴着的……贏城的怒斥聲。
那無比肯定而堅定的聲音。
滋滋!
不知是哪個僕從,傳出了滋滋滋的聲音,最後猶如驚天雷一樣炸了一聲,惡臭可聞!
可所有的僕從。
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擡頭去嫌棄。
即便是身爲家主的李斯。
即便是聞到味道的李管家。
李府大院彷彿在此時靜止了。
而院中的李賢徹底的慌了。
噗通一聲就倒在了地上,雙腿發軟,站不起來。
“我,我兒,天哪!”
反應過來的李賢臥倒在地窮畢生之智慧想要挽救當前之局面,窮一生之所學想要替長子挽救一二。
可她。
可她實在智力欠缺,
不知該如何去挽救。
哪怕挽救一句話,也不知該如何說。
絕了!
因爲她清楚。
贏城把事情,辦到了沒有丁點挽回餘地的死路。
這番話一出。
不是我死,便是你亡!
絕無第二種可能!
“強秦於六世,助秦統六國的秦法,被說成是亡國之法!”
李賢木吶的自語。
和公子扶蘇十餘載,那位夫君雖處處爲民請命,在朝堂之上時時喧譁,因諫言觸怒始皇陛下而被罰。
甚至究極大臣修改秦法。
可那也從來沒有,從來沒有過一次,將秦法貶斥到如此程度,哪怕十分之一都沒有。
秦法是亡國之法。
李斯是亡國的罪魁禍首。
當今天下大秦震動環宇,天下一統,兵鋒所向,無不臣服。
如此恢宏磅礴之偉業,竟是亡國。
此等言論,如何找補!
絕望的李賢無以爲繼,癱坐在地。
可明明已經形似完勝的李瞻,卻也癱坐在地,難以置信。
不是他無從反駁。
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若不改變秦法,便是亡國。”
這是何等叛逆之言論啊。
當今天下,敢說出這句話之人,不用他動手,墳頭草都三十丈高了。
即便是公子扶蘇,敢說出這樣的話,那也只有葬入皇陵的份。
可這樣的話。
竟然被這位十歲的外甥給說了出來。
不用爭了。
從此之後他們李家根本不用和公子扶蘇爭什麼了。
因爲從這一刻起。
扶蘇府,將徹底的在大秦皇朝,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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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爲扶蘇嫡長子贏城現在的這番話。
到現在他才明白。
以前公子扶蘇的那些小動作,都是小打小鬧,算不了什麼。
什麼阻止分封,什麼重修律法,什麼反對刀兵,什麼當朝咆哮……
那公子扶蘇所有所有的事情加一起,不敵一個贏城半刻之言論。
甚至,他現在有點可憐公子扶蘇。
那姐夫一輩子鬧來鬧去都沒有被始皇陛下嚴懲。
卻在這裡,徹底的栽了!
從此之後,扶蘇府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贏城,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什麼?”
李瞻生出了同情之心,對着還站的那麼高,一副自信滿滿的贏城嘆道。
爲之惋惜!
“呵,我嬴氏男兒,一口吐沫一個釘,說出去的話,絕不後悔。”
“就算是始皇陛下在這裡,我,贏城,依舊如此說。”
“而我,更想勸勸廷尉長,好好想想本公子說的話,也去告訴丞相大人,認真揣摩。”
“莫要沉浸在曾經的輝煌,自誤李府不怕,誤了我大秦皇朝他便是千古罪人!”
“你!”李瞻被氣到發抖。
“是嗎,城公子!”
可就在此時,一道老氣橫秋的聲音驟然響起。
李斯緩緩的從大門口站了出來。
幾近花甲之年的容貌盡顯老態,卻又精氣神十足的揹着手走了進來。
“爹!”
院中響起兩道聲音,李賢和李瞻同時面向李斯跪了過去。
一個,爲了求情。
另一個,找到了主心骨。
“是的,我的外公,大秦左丞相!”贏城淡然處之。
說着,從高臺走下,不慌不忙,離開石刻,走近三步,躬身拜道:
“長公子扶蘇長子贏城,見過丞相大人!”
對他來說。
這將是一場極爲正式的見面。
意味着。
他和李斯的第一場戰爭。
在這裡,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