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百姓也是在見到吏員里正拜見之後,才一個個驚慌的瞅着嬴城,急忙拜見。
也是慌亂起來。
“怎麼回事?”
嬴城左看看,右看看!
不像是在打架鬥毆,打架鬥毆現在已經是一片狼藉了。
而看現場這情況,雙方拿着棍棒對峙,似乎還在醞釀之中。
倒是一個里正,回道:“下官是皁成裡的里正王兵,此事是因下官而起,與其他人無關,大律令若是降罪,就降罪於下官吧!”
其他幾個人也是略微一猶豫,忍不住的回道:“對,大律令若降罪,就降罪我們,但我們沒有在打架鬥毆,只是在商量談判!”
嬴城冷着臉,沉聲道:“你們倒是會攬責,以爲法不責衆就分着一起扛?”
倒是皁河裡的吏員方泉急忙道:“啓稟大律令,絕無此意,此事,主要還是因規劃鄉里而起,因爲存在一些爭議的地方,所以這纔在此時解決……”
方泉極爲精簡的當即解釋了起來。
嬴城這纔算是明白,這天都黑了兩個鄉里的人聚集在一起在幹什麼。
打擂臺爭地!
起因還是因爲在集體化農業下,府衙對鄉里的耕地以及鄉里範圍進行了集中和重新劃分。
皁河裡和皁成裡是兩個很久前就毗鄰的鄉里。
兩個鄉里合起來橫跨近六十里地。
相互的田地,那也是交叉相錯,尤其是土山這一片,成犬牙交錯之狀,得數着塊種。
而縣衙的在規劃土地的時候,卻以一種簡單粗暴的方式處理。
跑馬測量了兩個鄉里的土地之後。
將兩個鄉里的邊界定在了土山一條直線上。
然後!
立了一塊碑。
然後。
不管以前如何犬牙交錯。
北歸皁成裡,南歸皁河裡。
甚至這條直線上,還有從一塊田地中間劃過的情況。
而這。
就成了矛盾的爭議點。
進而變成了肥沃土地置換貧瘠土地的爭議。
慢慢的。
就這個問題兩個鄉里開始鬧起來矛盾。
不解決遲早得打起來。
而在方泉的提議下,經過了兩個鄉里百姓的一致同意,便有了這場入夜的對峙。
通過擂臺的方式,來對有爭議的土地確定歸屬。
因爲白天人多眼雜,尤其是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萬一府衙或者廷尉察覺,省不了麻煩事,擔憂被定爲打架鬥毆,便選擇在了晚上。
確定的方式也是非常簡單粗暴。
經過兩個鄉里吏員的努力撮合兩個鄉里的里正,兩個鄉里的里正又自己主持全裡議事,確定了不滿意的土地劃分之地。
經過兩個吏員的努力和協商。
把不合理的要求去掉,確定了四十五塊爭議土地。
這才約定在今天入夜之後,雙方在這裡集合,劃出一個三丈的正方形地,雙方各自自行派遣身強力壯之人進行單人互毆。
吏員,里正,遊徼,三老判決,一局定勝負。
嬴的方式很簡單。
不能使用兵器,一方違規則判另一方嬴。
一方被打倒起不來判另一方嬴,但不能鬧出人命或致殘,一方違規則判另一方嬴。
一方身體全部出界判另一方嬴。
也因此。
纔有了這一幕。
負責放哨的鄉民發現有大批軍馬出現在土山處,急忙通知,雙方就忙活着將火把給滅了。
這不,擂臺定界還沒有發生,便把他給招惹來了。
“這個方法是下官提出來的,大律令若要罪責,便罪責下官一人,與其餘人無關!”
方泉倒也是乾脆利落,知道事情逃不了,要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也是沒辦法。
土地爭議太大了。
要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兩個裡任由發展下去,就不是現在這般還能商量着來解決事情了。
“大律令,此事不能全憑方吏一人就能決,若沒有里正的支持,定然鬧不到如此地步,要罰就連下官也一起罰。”皁河裡的里正也請罪起來。
“大律令饒命啊,這都是我們自願的。”嘩啦啦的周圍的百姓也跟着鬧騰了起來。
卻是嬴城。
從戰馬上蹦了下來,從銅車裡面拿出來了一個摺疊椅子,往裁判席位一座,道:“都別攬罪了,開始吧。”
“放開手腳打,不致殘,不出人命,正好讓我瞅瞅,咱們秦風!”
開什麼玩笑。
這情況倒是給嬴城出了好思路。
如果這風氣盛行下去。
到時候正好可以藉助着這個機會,來一次全秦國的比武大會。
武狀元不就來麼!
科舉沒有出是因爲考慮到各種因素。
但武試倒是可以先舉辦了,武狀元不就來了嗎。
他支持還來不及,阻止幹啥。
尤其是若將武試跟爭議土地牽扯在一起,這股尚武之風就是永不過時。
尚武之風沒錯,錯的是以武犯禁!
再者。
因爲這本身,存在爭議的土地只是交界處,對整個裡來說,所產生的影響並不大。
“這!”
見嬴城不怒反喜,感覺自己要倒黴的方泉,興奮的一骨碌起身,急忙激動道:“下官遵命。”
“快快,所有人準備準備,開始打擂。”
聞聲的里正和百姓們。
一個個也忍不住的歡呼激動感謝道:“大律令英明神武,深明大義,大公無私!”
“監國就是監國,格局就是廣大,是當世之明君。”
“大律令威武不凡!”
聽着一聲聲稱讚聲,嬴城笑了笑。
有意思的瞅着擂臺。
擂臺是相當的……粗糙簡陋。
就在土地上。
立了四根木樁。
木樁之間間隔十米左右,用一根離地一尺多的繩索相連。
周圍是火盆火把照亮附近。
兩側都是各方的里民。
而方泉也非常的懂事。
迅速的給嬴城遞上來一個標準大笑的紙張,紙張上面用小管書寫出一行行需要裁決的土地。
爲了方便描述,都是用號來代替。
基本上。
所有的土地都是一小塊一小塊的樣子,總共劃分出來了四十五塊處在交界的田地。
倒是荒灘。
一個都沒有列入其中。
看起來誰都對荒灘沒有太大的佔有慾望。
可以理解。
但沒有遠見。
因爲今後。
荒灘對鄉里纔是最值錢的地方。
嬴城只是旁觀,自始至終都是旁觀,不發表任何的意見。
“田忌賽馬呀,這皁河裡有人才啊!”
不過很快。
嬴城就發現了奇妙之處。
皁河裡有學問,竟然在用田忌賽馬的方式,率先派遣實力低的人打皁成裡實力強的人。
而皁成裡似乎一開始爲了先聲奪人,全部派遣了武力值非常高的人。
這導致前五場,皁成裡完勝。
可後面十場,皁河裡直接倒追並反超了過去。
“聰明,這人有點子智慧啊!”
嬴城忍不住的讚賞,雖然在夜晚,但能在荒野之中看到這樣一場比賽,到是頗有意思。
可以說。
雙方都是用盡了全力在爭奪。
腦力和體力極限使用了。
擂臺賽打了很長時間
漸入深夜,這才結束。
皁河裡略勝一籌,二十五比二十。
這輸的心甘情願憋着不樂意,嬴的喜不自勝盡是驕傲。
結束了。
嬴城便沒有再耽誤時間,動身返回咸陽。
原本他是想要看看各個鄉里的大樂司的戲曲情況,但既然看掉擂臺賽了,就只能明天再說了。
然而。
翌日天剛剛亮。
內侍就匆匆忙忙的來報。
“監國,馮內史請見!”
嬴城笑了笑,伸了個懶腰,呵呵道:“動作倒還挺快。”
慢騰騰的,嬴城走在前殿的主位上坐下來,“傳馮世傑。”
內侍很快離開。
片刻。
馮世傑就忐忑的進門拜見,“下官拜見大律令。”
“內史這是因何匆匆而來!”嬴城明知故問的笑問道。
馮世傑略微一猶豫,迅速的遞上來一個奏摺道:“啓稟大律令,這是各鄉里的土地規劃之策。”
“鄉里之爭不斷,主要原因還是土地貧瘠之別,鄉里交界土地之別。”
“在府衙劃分中,縣衙是以一戶百畝爲起點,交界之裡土地來統籌,立界碑來劃分。”
“對於朝廷政令,鄉里之民牴觸並不大,唯獨分毫之地必爭,頗爲頭疼。”
嬴城就知道昨晚他那麼一看。
馮世傑會趕早來找他。
這並不意外。
秦國官員的辦事效率很高。
也就是他所說的自上而下,高度集權之下的效率。
但自下而上的呈上效率,就不怎麼高了。
通常情況下。
除非涉及區域性的大事,不管是官員還是吏員,能自己解決的事情絕不請示。
秦吏能幹可是出了名的!
“咳,除了擂臺確地法,還有丟銅幣法?”
嬴城瞅着馮世傑遞上來的奏摺忍不住的咳嗽了一聲,大感驚奇。
“是,除了丟銅幣法,還有比射法,比功勳法,拔河法等十幾種方法。”
“有些方法是駐鄉里的吏員想出來的,有些事鄉里之間自行想出來的。”
馮世傑心中頗有鬱悶的解釋道:“丟銅幣法。”
“就是雙方里正站在爭議的地裡面,然後輪換着里正丟銅幣,丟到事先確定的誰的一面有爭議的土地就算是誰贏。 ”
“每塊土地都丟一次。”
“比射法,則是雙方每塊爭議的土地,各自出一人比射箭,誰的箭術高超就歸誰。”
“比功勳法是鄉里自己想出來的,雙方里正站在地裡面,各自出一個有爵位的鄉民,不能重複,誰的爵位大地歸誰。”
“拔河法則是雙方以地界爲點,繩子中間綁上紅繩,各自出二十人拔河,紅繩被拉在那邊,地就歸誰。”
嬴城繼續往後面看,眼睛都呆了呆,無語道:“撒尿法?”
馮世傑略有一尷尬的回道:“是古坡裡和元裡,比撒尿遠近,爲了這個有個壯漢差點喝水喝的被送走,下官知道的時候,人家已經將土地爭議的事情處理完了。”
“在下官看來,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不起衝突將土地爭議之事解決,就可以聽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