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進書房找書,就被請到曦蓮的府裡做客。
我坐在大廳的側席,一眼看見曦蓮咬牙切齒的樣子。她小小的臉已經氣得通紅,杏眼一瞪,咄咄逼人道:“你自己說,該怎麼罰你?”
下面跪着一個年約二十的女子,已經渾身發抖,嘴裡含糊不清地喊着:“格……格格格……饒命……啊!”
“哼,饒了你再來害我弟弟?”曦蓮輕輕地玩弄着手中的喜羊羊玩偶,不緊不慢地說,她的神眼中露出一絲倦怠、二分冷意、七分殺意。那眼神似曾相識,我在四四帳篷裡時看見過,那是看待獵物的神態。
“真的……不是我做的。”那跪着的女子聲音越來越小了。
“那是誰?”曦蓮笑不露齒,我卻仍感到一陣陣冷意!這個小女孩就是郭絡羅氏,八八的嫡福晉!聽說她自小就是府裡的當家人,待人嚴厲,手段殘暴。
那名女子擡起頭可憐兮兮地看着曦蓮,沒有出聲,眼角的淚水一直在流着。
“不敢說是吧?說了你也活不了,那個唆使你的人還會饒了你嗎?”曦蓮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懶洋洋地看着她:“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小小一個侍妾就妄想做福晉,居然還想謀害我弟弟,你回去告訴她,今晚你們自己了斷,不然等我明天送你們進宗人府,怕是想說都說不出來了。還連累自己的家人!”
那名女子一聽,馬上就暈倒在地。
曦蓮轉過來對我說:“蘭菱,真沒有想到請你上府來做客,就讓你看到這種煞風景的事情。”
我笑而不語,只覺得毛骨悚然。這個只有十歲的小女孩一邊玩着喜羊羊的玩偶,一邊置人於死地,還是兩條人命。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世界?
從她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的害怕、任何的憐憫;
。她眼中的殺意慢慢褪去,吩咐着讓家丁給我拿衣服。
三月的北京,花團錦簇,人也格外妖嬈,街上的姑娘們穿着花花綠綠的衣裳引得男子不停地側目。
不過我和曦蓮並不招人目光。今天我們穿的是男裝,身後三個侍衛扮成家丁的模樣。
雖然珈藍不想我出府,但曦蓮格格親自送信邀請我去她府上,珈藍只有千交代萬囑咐讓我顧及禮節。她雖然很好奇我怎麼和會這個潑辣的格格關係那麼好,卻一直沒有問。
只有這樣,我才能上街!這都是曦蓮想出的主意。我不禁看了她一眼,清秀的臉上一雙黑眼珠在轉來轉去,好奇地張望四周。現在又是一個十足小孩的模樣,誰也看不出就在剛纔,她處置了兩個人,而且是逼人自盡!
“蘭菱,你還在想剛纔的事情嗎?”曦蓮對我的神態早就看在眼裡。
“恩。”我沒有發問,這也許就是這個世界的生存之道吧!
“今天不殺雞給猴看,將來這樣的事情還會層出不窮。”曦蓮臉上出現不該是這個年紀的老成,她嘆了一口氣:“將來你做了嫡福晉就知道了,這屋子裡就是女人的戰場。”
見我不語,她拉着我的手,一雙大眼睛無辜地望着我:“你性子那麼溫順,你做了嫡福晉之後,可不能心軟,不然就要被欺負的。”
“要麼忍,要麼殘忍。”我怔怔地脫口而出。這是我在網上看到的一句話,現在真是受用。
曦蓮見我理解了,笑了笑,拉着我往人羣裡去。
居然還有耍武術的,圍着一圈又一圈的人。讓我想起了《還珠格格》裡柳青柳紅他們耍拳腳的場景。
“二位姑娘好興致啊。”一個低啞的聲音傳來。
一個身着粉色衣裳的約莫十**歲的少年站在身後,他的身後站着幾個家丁打扮的人。這個少年一臉猥褻樣,還生着鬥雞眼,顴骨高高的。
曦蓮瞥了他一眼,沒有理他。
那個粉衣少年見我們要走,攔在我們前面:“下在曹德才,姑娘可否賞臉一起遊玩。”
“走開。”曦蓮冷冷地說,臉色已經不好了。
我扭頭一看,那三個侍衛被困在人羣中,還沒有過來。怎麼就碰上登徒子了呢?如果來搭訕的是舜安顏,情況也不是這樣了吧。
那個粉衣少年輕笑一聲,走上前要摸曦蓮的臉。
“啪啪”曦蓮的鞭子已經往他臉上打了下去了。
“哎呀。”他捂住臉嗷嗷叫了起來,旁邊的家丁作勢要衝上來,曦蓮的三個侍衛已經衝了過來擋在前面了。
我見到曦蓮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眼睛裡卻是寒氣逼人。她的鞭子一直纏在手腕內側,隨時可以抽出來。那條細小的鞭子還沒有收回去,此刻在陽光下泛着銀光;
“抓住這個丫頭。”曹德才一手捂住半邊臉,一邊咆哮着。
“那是郭洛羅格格。”人羣中一聲尖叫。
“那條鞭子是郭洛羅格格才用的。”又有一個聲音傳來。
突然人羣自動退後一米開外。
“啊?”那個曹德才也嚇了一跳。
曦蓮已經不動聲色收起了鞭子,傲慢地看着他。
我驚愕地看着剛纔還神氣不得了的曹德現在抖得好像掉進冰窟窿似的。
“還不滾?”曦蓮不屑地說。
“謝格格。”幾個人馬上就溜得不見人影。
原來曦蓮已經這麼出名的啊!
我們避開人羣,在一個酒樓坐下了。三個侍衛還站在一旁,曦蓮見我望着他們,就揮揮手:“一邊坐去,自己點東西,今天看在蘭菱的份上,你們愛點什麼就點什麼?不過不能喝酒。”三個侍衛大喜,對我們作揖,就跑一邊的桌子坐去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酒樓呢?是古代的酒樓呢!看着樓下人來人往,店裡的小二跑來跑去,周圍的桌子坐滿了各種各樣的打扮的人,這種感覺還真是奇特。
“剛纔真是敗興。”曦蓮邊喝着茶邊唸叨。
“你說怡莞院這會是翻不了身了,對不”
“都封了快半個月了,也不知道是這麼回事。”
“聽說是有天地會的人呢!”
“不,我聽說是天地會的人假扮成怡莞院的姑娘刺殺太子。”
“你行了吧!太子怎麼會去那種地方,皇宮美女那麼多。”
“不是,我聽說……”
“小二,要你們酒樓的招牌菜黃燜魚翅”曦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一回神,見到曦蓮忍俊不住的樣子:“聽什麼啊!那麼認真!這些市井之談不理也罷。”
“喔。”我摸了摸帽子,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太子在那種地方被刺殺傳出來多難聽啊!難怪消息被封了。但是悠悠衆口怎麼堵得了?
黃燜魚翅,聽名字我就想到了“魚翅”,沒想到居然還有鴨肉、雞肉等等。味道很靚呢!一邊的侍衛邊吃邊邊看過來,他們是不敢點這樣貴的菜。弄得我吃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以曦蓮的架勢,是不會叫他們一起吃的。
“曦蓮,真的是你。”一個身着紅紫色衣裳的少年正一臉驚喜地走過來。
曦蓮的眉頭馬上就皺了起來。
那少年朝我笑了一下,正欲坐下,曦蓮怒喝一聲:“誰讓你坐了?”
那少年怔在原處,一臉的尷尬;
。我見他黝黑的皮膚,眉眼處一顆痣,此刻有些不自在地杵在那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來者即是使客,請坐。”我從中打圓場。
那少年望了曦蓮一眼,還是不敢坐。
“鄂靼瓴,坐吧!”曦蓮看了我一眼,不滿地朝少年說着。
名叫鄂靼瓴的少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就坐下了,眼睛直瞪瞪地望着曦蓮,滿臉的喜悅掛在臉上。
我看這名少年的打扮以及他身後幾名侍衛的氣勢,料想也是不俗之人。看樣子,和曦蓮還是很熟,重點是還很喜歡曦蓮。
不過曦蓮倒是滿臉的厭惡和不屑,眼睛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在樓下聽說,你上街了,就猜到你會來這裡。”鄂靼瓴呵呵一笑,一臉的羞澀樣又有點暗自得意。那神情就像在說:“看,我找你了,夠聰明瞭吧!”
曦蓮從鼻子呼出一口氣,倒沒有出聲!
“那個曹德才就是內閣侍讀學士的曹公子。”鄂靼瓴望着我說:“你應該知道的吧!就是他搶了驛站嚴修哲的未婚妻。”
“啊!”我驚訝地叫了起來。就是這個男人害得嚴公子臥病在牀??曹德才一臉猥瑣樣,一定是他硬搶親的。
“聽說郭姚依挺大義的,想法子讓嚴修哲死了心,不然以曹德才的個性,還會放過嚴修哲?”曦蓮終於開口了。
“只是可憐了那郭小姐。”鄂靼瓴惋惜地說。
“什麼郭小姐,她現在是曹夫人。”曦蓮糾正了鄂靼瓴的說法。
我滿腦子都是嚴公子生病的樣子,還有嚴大人嚴夫人難過的樣子。
“走了。”曦蓮自從鄂靼瓴出現後,我就看出她已經沒有胃口再吃了。
鄂靼瓴一個眼神,他的侍衛正準備付賬,曦蓮一個白眼丟給他:“怎麼,我難道還付不起?”
“不,我只是想幫你……”鄂靼瓴好像犯了錯的小學生一般,很委屈的樣子。
“我自己付,哼。”曦蓮雙手叉腰,對着侍衛叫道:“搭楠,付賬。”
一個侍衛馬上就掏錢出來。
“這個郭洛羅格格真是厲害,別人幫她付賬,她還那麼兇。”
“小聲點吧!等會被聽見了給你一鞭子。”
“聽說她剛纔在市集口打了曹德才一鞭子。”
“那個混蛋早該被教訓了。”
這些議論的聲音雖然小,但是都鑽進我們的耳朵了;
。曦蓮氣得滿臉通紅,一跺腳,就下了樓。我和侍衛們也趕緊跟出去,一眼瞥見鄂靼瓴一臉無措地站在那裡。
“曦蓮,你走慢點。”我在後面追着,侍衛們知道她心情不好,哪裡敢靠近,全都跟在後頭了。
“丫頭,別鬧了。”我一把扯住她,只見她一臉的氣惱的樣子。
“走你的路,讓別人說去吧!”我搖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何必那麼在意別人的看法呢?誰活在世上不被人說呀!就連皇上被被百姓議論呢!”
曦蓮抿着嘴脣,還是一言不發。她看我目光漸漸柔和了,我朝她一笑。她也跟着一笑。
她輕輕地說道:“別人都怕我,你爲什麼喜歡我?”
我張開雙臂畫圈,大聲地叫着:“這個紫禁城,這個古老的北京城,我最喜歡的就是郭洛羅曦蓮格格了。”
曦蓮被我這樣一叫,倒是嚇了一跳,續而“咯咯”笑了起來。身後的侍衛看到曦蓮笑了,也鬆了一口氣。
曦蓮收住笑,眼角往上翹着,嘴裡念着:“你這話真是折煞我了,要是四阿哥聽到了,不恨死我纔怪呢!”
一提到四四,胸口就有點悶。我的手握着系在腰間的玉佩,玉佩鏤空的圖形是我要找的類似的圖形。
冰涼的玉佩握在手心,心中有股暖意!
四四啊!
我註定是要離去的,讓烏喇那拉雅吟來做你的皇后吧!
“你好好回答我啊!爲什麼喜歡我?”曦蓮不依不饒地問着。
我很認真地說着:“因爲你敢愛敢恨,活得最像你自己。”
曦蓮睜大眼睛看着我,喃喃地重複着:“敢愛敢恨?”說着臉居然一紅,羞澀地低着頭。
我心中一動,忙悄聲說:“你有意中人了?”
她眼中一閃,望望後面的侍衛,見侍衛在很遠的地方站着。她才放心地點點頭。
“是誰?”我心中一陣慌亂,是八八嗎?
“是舜安顏。”曦蓮羞澀地附在我耳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