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羽大搖其頭,正色道:“慈航靜齋如若真的只是秉持着天下早日太平的信念,就該全力支持我,早日一統天下。試問道兄,放眼天下,現如今還有哪路英豪能比我還要離還天下太平這個目標更近?”
寧道奇笑而不語。
羅飛羽接着說道,“說到底,慈航靜齋只是放不下門戶之見罷了。天刀宋缺率嶺南宋家全力支持我,所以慈航靜齋就要全力支持李閥,以壓過天刀宋缺一頭,保住慈航靜齋執江湖牛耳的至高地位而已。就說和氏璧,道兄可知慈航靜齋是何時得到和氏璧的?”
“老道不知。”
“是真的不知,還是知道,卻不知道該如何分說?”羅飛羽追問道。
寧道奇搖頭道:“是真的不知。”
羅飛羽說道:“和氏璧完璧歸趙,終爲秦所有。秦亡漢興,三國混戰,終歸入晉,歷經宋、齊、樑、陳,至文帝楊堅滅陳,和氏璧卻不知所蹤。現如今和氏璧重現人間,而道兄從慈航靜齋借得和氏璧,已有三年之久,足可說明,在昏君楊廣在位時,慈航靜齋就早已經得到和氏璧。那麼問題就在於,文帝楊堅滅陳,一統天下時,和氏璧何在?是在慈航靜齋手中嗎?”
圍觀衆人都是聽得鴉雀無聲,不敢出聲多嘴。
寧道奇也沒有吭聲。
羅飛羽呵呵一笑,接着說道:“這個問題,道兄不妨去問問齋主。如若慈航靜齋得到和氏璧的時日並不久,那當我沒說。但是如若在文帝楊堅滅陳一統天下時,慈航靜齋就已經得到和氏璧,卻秘而不宣,那問題就大了。”
這只是個猜測,卻句句攻心。如若果真如此,羅飛羽想說的,就是慈航靜齋雖然打着爲天下一統天平的旗號,其實卻只是爲着慈航靜齋的一己私利着想而已。
話說到這個份上,寧道奇的一顆籌碼,仍舊沒能落下。
羅飛羽微微一笑道:“道兄這局還繼續嗎?”
“當然繼續。”寧道奇落下籌碼,跟羅飛羽一樣,押“小”。
這麼押注,就是等同於放棄這一局。
既然寧道奇如此,羅飛羽當然求之不得。可是底下圍觀的人,就看得一臉懵圈,不知道什麼情況,只能看到兩人在臺上談笑風生,然後下注扎堆到一起,同輸同贏。
足足到了第八局,仍是如此。羅飛羽手中的籌碼,只有五顆,而寧道奇手頭,就只剩下三顆,一直保持着兩顆籌碼的差距。
第九局開啓,輪到寧道奇先下注,羅飛羽看着他問道:“道兄這是故意放水嗎?此局過後,我即使輸上最後一局,也是平手。”
寧道奇露出孩童一般的笑容,說道:“那不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直覺告訴羅飛羽,這個賭局不會這麼簡單。
可是這都已經到第九局了,他只需要跟着寧道奇落注,就是同輸同贏,然後依舊保持着兩顆籌碼的差距。這樣到了最終的第十局,哪怕他輸了,那也是與寧道奇籌碼相同,保持平手。
然而寧道奇看起來卻是毫不在乎的樣子,似乎是有意放水。
荷官開盅,兩人全押錯。
臨近最終局,寧道奇卻仍然面帶微笑,在羅飛羽落注後,跟着他落下一顆籌碼。
羅飛羽眉頭緊蹙,在荷官開盅時,有些不解地說道:“道兄輸了。”
“不,總管輸了。”寧道奇伸手拈起唯一的一顆籌碼,面不改色,微笑着說道。
寧道奇手裡拈着唯一的一顆籌碼,而在羅飛羽身前,卻有三顆籌碼。剩下的籌碼,都在荷官身前,是兩人下注後,都輸了,就被荷官給收走的部分。
可是寧道奇說這話時,雖面帶微笑,卻是很認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羅飛羽低頭看着身前的三顆籌碼,雖然沒有伸手去拿起來,卻探出一縷真氣,觸到三顆籌碼的一瞬間,就發現問題所在。
這三顆籌碼,在不知不覺之間,就被寧道奇給動了手腳。雖然看起來完好無損,但實際上卻已經碎成齏粉!
只要稍微一動,甚至於風一吹,三顆籌碼就會化作齏粉,隨風飄散。
問題就在於,就在羅飛羽的眼皮子底下,寧道奇不動聲色之間,就在拈起他那顆籌碼的同時,把這三顆籌碼給悄悄震成齏粉。如此舉重若輕,恰到好處,羅飛羽都不由得不歎爲觀止。
羅飛羽擡起頭,對着寧道奇拱手道:“道兄果真是好手段!好!這個賭局是我輸了,和氏璧的事我不摻和,慈航靜齋願意交給誰就交給誰!”
話音一落,羅飛羽轉身就走。
寧道奇出聲喊道:“且慢!總管既然輸了,就該依約,不要入城。”
羅飛羽站定,轉過身來,哈哈笑道:“道兄莫不是聽錯了?賭局約定的賭注,是如若我輸了,我不摻和和氏璧的事。如若道兄輸了,就把道兄的“散手八撲”給我一閱。如若平手,就一拍兩散,各幹各的事。”
寧道奇搖頭道:“總管此言差矣。總管既然輸了,就該依約,不摻和和氏璧,就是不入城。總管既然想要入城,又如何能保證不摻和?”
羅飛羽淡然笑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賭局輸了就是輸了,願賭服輸。我說不摻和和氏璧的事,那就是不摻和。道兄信也好,不信也好,那是道兄的問題,而不是我的問題!”
他轉身擡腿,可就在這時,一道沛然氣勢,自後而來,醇厚綿延,卻又中正醇和,絲毫不顯火燥之氣。
羅飛羽凝立在場,緩緩轉身,臉色凝重,看着寧道奇:“道兄這是要強迫我留下?”
“這是何苦來哉,”寧道奇柔聲說道,“老道只是要總管依約,不入城罷了。”
“不可能!”羅飛羽很堅定地說道,“我的賭注就是不摻和和氏璧的事!道兄如若想要仗勢壓人,明說就是,就不要在這裡拿賭局說事!”
四周圍觀人羣鴉雀無聲,都在瞪大雙眼,盯着木臺上的兩人,生怕漏過一絲一毫。那個美女荷官見勢不對,早已經轉身離開。她一躍下木臺,就雙腿一軟,一個踉蹌,差點就軟倒在地。
寧道奇輕嘆一聲,道:“既然總管如此說,那老道就厚着臉皮,在這裡請總管留下。只要不入城,總管有何要求,老道都可以答應下來。”
“不!”羅飛羽沉聲道,“道兄想要我不入城,就只有殺了我!”
“老道並無此意。”寧道奇苦笑着,連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