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過竟陵,就是一片兵荒馬亂的情形。河道上,沒有多少船隻往來。能夠在這個時候北上南下的,都是有手段有實力有背景的。
只不過即使是大江聯的船,也不敢公然載運糧草物資,而只能載運客人。
黃昏時分,船就停泊在襄陽城外的碼頭。
這裡船滿爲患,大大小小的船隻,擠擠攘攘的挨在一起,可以一路從碼頭走上其中的任何一艘船。
大江聯的這艘船停在碼頭前一點的地方,這裡用木頭臨時搭建起來一個平臺,有人提刀四處巡視。能夠停在這裡的船,都掛着大江聯的旗號。顯然這裡是大江聯臨時搭建起來的臨時碼頭。只能停泊大江聯的船隻。
羅飛羽跟着旅客一起,魚貫下船。
他穿着普通,即使背上揹着長刀,看起來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江湖漢子,身上沒有什麼氣勢,眼神也不夠犀利兇狠,只是對什麼都很淡然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新手,而是久經江湖考驗的。
碼頭附近很是熱鬧,人來人往,只是很多人臉上都帶着擔憂之色。羅飛羽一打聽,才知道襄陽城主錢獨關已經下令關閉城門,不準外人進入。
聚集在碼頭的船和人,大部分都是要逃離江淮軍攻佔的區域。
羅飛羽來到碼頭附近的墟集,走進最大的酒樓。一進門,小二就一溜兒小跑過來,沙啞着嗓子問道:“客官,要……”
話未說完,他手裡就多了些東西,低頭一看,正是幾顆碎銀子,怕不有兩三兩,當即喜得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
“給我找個樓上靠窗的位子。”羅飛羽說道。
小二立刻哭喪着臉,緊攥着手裡的碎銀子,十分爲難地說道:“客官,樓上……也都滿了……”
“無妨,”羅飛羽大手一揮,說道,“給我擺個座也就是了。”
小二立時喜笑顏開,殷勤帶着羅飛羽上樓,在臨窗的過道空處,爲他擺上一張桌椅,請他坐下。
二樓也的確是坐滿了人,沒有一個空座。不是跑江湖的漢子,就是帶着護衛的商賈,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羅飛羽靜靜地自斟自飲,喝着小酒,悠然自得得很。周圍這些人說話沒有什麼顧忌,他聽了一會兒,也就大致搞清楚四周的狀況。
城門是今天才關閉的,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各種原因,衆說紛紜。
不過不少人都在說同一個事,那就是大江聯的人從一早開始,就不斷從各處匯聚而來,進入襄陽城裡。
這個情況讓羅飛羽心中一動。
大江聯的勢力,主要是在長江沿岸諸郡,然而在襄陽城主錢獨關緊閉城門時,大江聯的人反而可以進入城中,這就有些很是不同尋常的意味在裡頭。
算算時間,從大江聯圍堵住跋鋒寒,被寇仲和徐子陵兩人攪黃,到今天這個時候,正好是十多天的時間。
大江聯是爲了跋鋒寒而來的,這沒有問題。但是現在,他們聚集到襄陽城中,莫非跋鋒寒又在時隔十多天後,在襄陽城中現身了?
羅飛羽一邊喝酒,一邊旁聽。遠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隊人沿着大街疾馳而過,居中的那個妙曼的身影,正是大江聯那位代理盟主的小寡婦鄭淑明。
她在縱騎經過酒樓時,心有所感般,擡頭看上來,羅飛羽恰在此時,提前半步彎下身去,拾取掉落在地上的筷子。
這自然不是湊巧,而是羅飛羽有提前感應到一樣,提前避開。
馬蹄聲疾馳而去,羅飛羽擡起身來,不由自主地往窗外一看,一下子就愣在了那裡。
在他看過去的同時,樓下大街對面,正有一人擡頭看過來。頭戴高冠,身形高瘦,古拙的臉上露出笑意來。
正是袖裡乾坤杜伏威!
在羅飛羽看到他的時候,他也剛好看到了羅飛羽。
羅飛羽隔着窗,做了個請的姿勢。杜伏威微微點頭,漫步走過來。羅飛羽轉身伸手召來小二,賽給他一把碎銀子,吩咐道:“加個座,加副碗筷,兩斤熟牛肉,幾樣小菜,一罈好酒,快點!”
有錢能使鬼推磨,小二連聲答應,一溜兒小跑,前去張羅。過不多時,在杜伏威上樓而來時,座椅碗筷已經準備妥當,酒也上來了,滿滿一盤牛肉,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還有幾樣小菜,杜叔別客氣。”羅飛羽爲杜伏威斟滿一碗酒,笑着說道。
兩人坐在這裡,跟其他的江湖漢子沒有什麼兩樣。杜伏威雖然容貌古拙,頭戴高冠,但是江湖上像他這樣的奇裝異服的人多得是,故而兩人說話,絲毫沒有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杜伏威端起酒碗,咕嚕嚕一口乾了,嘆口氣道:“好小子,財大氣粗了!”
羅飛羽爲他再斟滿酒碗,哈哈一笑道:“杜叔過獎了。城裡這是要有事發生了?”
杜伏威咧嘴一笑道:“你倒是嗅覺靈敏得很!偷偷跑出來的?”
羅飛羽點點頭,回道:“聽說杜叔都趕了過來,我當然要來湊個熱鬧。”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杜伏威說道,“你來的時間剛剛好。我這幾天來,可就是在襄陽城外的荒郊野嶺裡,到處奔波,還一無所獲。不得不說,你的運氣實在是好得令人咋舌!”
羅飛羽哈哈笑道:“那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他端起酒碗,與杜伏威輕輕一碰,一口喝乾,在杜伏威大口吃肉時,爲杜伏威再次斟滿。
兩斤熟牛肉,不一會兒工夫,就被杜伏威一掃而空。羅飛羽招手讓小二再上兩斤,杜伏威沒有制止,而是問道:“大江聯的那個婆娘,去九江見過你?”
羅飛羽點點頭,說道:“她說要爲夫報仇後,再來依附。”
杜伏威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說道:“至少她對你說了一半的真話。”
羅飛羽當即心裡明白過來,苦笑着說道:“看來我還是低估了她。”
“你不是低估了她,而是看到美女,就憐香惜玉起來。”杜伏威說道。
羅飛羽坦然說道:“杜叔教訓得是,我的確是有這個問題。不過看來我運氣的確不錯,能夠在恰當的時候,出現在恰當的地方。現在能夠看清她的底細,也是幸事。”
杜伏威聽得直搖頭,羅飛羽繼續問道:“她與錢城主之間,關係似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