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都揚州到歷陽,最爲方便快捷的,當然是乘船,沿長江而上,過丹陽,就是歷陽。
只是一到歷陽,碼頭上所見,與丹陽相比,就猶如兩個不同的世界,更遑論與江都揚州相提並論。
歷陽碼頭破敗不堪,停泊的船隻也是寥寥。經過這裡的船隻,都是靠着水道另一側,儘可能離歷陽一側遠一些,大有敬而遠之的味道。
但是對這支掛着江都水軍大旗的龐大水師,三艘五牙大艦,十多艘黃龍戰船,這些過路的船隻卻一點兒也不犯怵。那些船老大們,反而揮手致意,十分熱情。
盤踞歷陽的江淮軍,也不是沒有在長江水道上動過念頭。只是江淮軍在水道上劫掠過幾次商船,就被江都水師打上門來,砸了個乾乾淨淨。不過那些落水的江淮軍士卒,則都被救起來,送回到岸邊。
從此之後,在長江水道沿岸的各路勢力,也就默認了這個局勢。可以對停泊入城的商旅收取入城費,收取稅費,但是不能干擾水道運輸。因爲不然的話,會導致江都水師的怒與火。
宋缺站在五牙大艦船首,看着兩岸風景,還有穿梭往來的大小船隻,嘆口氣道:“當日得知你在掌控江都之後,大減過往商旅的稅費,我還甚爲不解。今日一見,方知你是深謀遠慮,大格局,大胸懷!”
羅飛羽笑笑道:“所以我纔跟杜叔說過,他長於江湖爭雄鬥勝,卻不善於打理政務。歷陽碼頭這個樣子,白白浪費了這麼個好地方。”
宋缺啞然失笑,“這還不是你乾的好事?!你把他那點僅有的水師都給砸碎了,他也就乾脆死了這條心。”
“根源還是他無法約束手下那幫匪徒。劫掠燒殺是毒酒,甘甜可口,卻又帶着劇毒。喝上一口,就再也控制不住,猶如飲鴆止渴,無力擺脫。”
宋缺說道:“這就是你不看好江淮軍的原因?”
羅飛羽點點頭。
“那你準備如何處置俘獲的江淮軍士卒?”
羅飛羽答道:“先操練幾個月,對那些冥頑不化的,殺一批。能夠聽話的,收編進江都軍。以三年爲限,期限一過,也就跟江都軍士卒一樣待遇。”
宋缺微微一愣,說道:“我還以爲你會一股腦兒全殺了,以絕後患。”
羅飛羽笑道:“那倒沒必要。該殺的殺,能收編的就收編。畢竟這些人中,也有不少是被江淮軍挾裹入伍的,本性並不如何壞,只是被江淮軍那些老兵油子給帶偏了而已。”
在說話時,五牙大艦已經靠近歷陽碼頭。
碼頭上死氣沉沉的,即使有江淮軍士卒在把守,見到江都軍的五牙大艦靠岸,這些人根本就不露面。
宋家子弟都是一色的青色勁裝,身手利落,在五牙大艦停穩後,立即就牽出馬匹,就在碼頭上等着。
羅飛羽和宋缺下船,翻身上馬,一羣人縱馬疾馳,直奔歷陽。
宋缺穿着的也是青色勁服,只是多了件有些灰白的長袍,看起來就是這羣宋家護衛的頭兒。
從外表上看,根本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人,只是面相英武俊朗,氣勢沉凝不凡。
他跟在羅飛羽馬旁,就是羅飛羽的護衛一樣。
衆人縱馬疾馳,在距離歷陽城門還有數裡的距離,一隊騎卒迎面而來,攔住去路。
羅飛羽等人早就停馬等着。對面煙塵消散,有人越騎而出,冷冷喝問:“來者何人!”
羅飛羽答道:“可是王將軍?在下揚州總管羅飛羽,前來拜見杜叔,煩請王將軍通報杜叔一聲!”
對面的騎卒足足有百來人,比羅飛羽這邊只有二十來人,就顯得人多勢衆。話音未落,那邊就一陣躁動,顯是羅飛羽的名頭,已經足夠響亮。
這個王將軍,就正是杜伏威手下最爲信任的大將王雄誕,也是杜伏威的養子。
王雄誕勒馬回頭,勒令住手下之後,這才調轉馬頭,在馬上對着羅飛羽行禮,朗聲道:“原來是羅總管!來人,去稟報總管!”
立時有人打馬飛奔而去。王雄誕一揮手,令手下讓出道路,邀請羅飛羽一行策馬緩行,往歷陽而去。
一路上,王雄誕只是看了宋缺幾眼,就連問都沒問,顯是把他當做羅飛羽的護衛領隊。
這個誤會就鬧得有點大,卻也正是宋缺如此低調的一個目的。
有王雄誕相陪,羅飛羽一行直接入城,安頓下來,他就在王雄誕的陪同下,只帶着宋缺和三名宋家護衛,前往總管府。
歷陽總管府,就是原來歷陽通守的府邸,比起羅飛羽在江都的總管府,無論是規模,還是裝飾,都差得太遠了。
乃至於江淮軍上上下下,跟江都軍軍卒相比,武器裝備,服侍,都明顯顯得寒酸許多。
至於一路行來,歷陽城裡的破敗景象,與江都城更是如同天壤之別。
在總管府門外,有人帶着一隊護衛迎了上來,爲首大漢身軀雄壯,雙眼如銅鈴,不怒自威,光是走路,就自帶一股煞氣。
他上前來,拱手道:“在下闞陵,義父說,羅總管如沒有要緊事,就請先回江都吧,他到時會來江都一唔。”
羅飛羽一愣,問道:“什麼情況?杜叔是不方便見我,還是不願意見我?”
闞陵看了王雄誕一眼,壓低聲音說道:“最近發生的事,讓義父有些爲難。”
“輔大將軍的事?”羅飛羽問道。
“也算是吧。”闞陵含糊其辭答道。
就在這時,總管府裡,走出來幾個人,在羅飛羽看到他們的同時,他們也看到了羅飛羽。
這幾個人,羅飛羽認識,正是沈落雁麾下的三個貼身護衛,儒服中年,醜婦,還有一個壯漢。他們本來有四個,其中那個矮子在彭城城外,被羅飛羽一刀給殺了。
三人看到羅飛羽,齊齊面色一變,甚是難看。
羅飛羽心中瞭然,哈哈一笑,道:“嗯,杜叔可是擔心我跟沈落雁碰面多有尷尬?在下多謝杜叔的一番好意。不過在下既然來了,就無需那麼多顧慮。”
闞陵和王雄誕也都看到剛纔的這一幕,無奈一笑,帶着羅飛羽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