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之中,還有不少人。除了陪同在副千戶陸文昭身邊的邊軍千戶大人,就是陸文昭帶來的錦衣衛。
其中尤以沈煉的眼神最爲熱烈。
如果不是礙於上司在旁,他只怕會第一個衝上前來,跟羅飛羽相見。
陸文昭哈哈大笑,大步上前來,雙手拉起羅飛羽,仔細端詳着他的臉,眼中含着熱淚,連聲說道:“好!好!好!我就知道兄弟會回到瀋陽!”
話音剛落,他就退後一步,雙手抱拳,鄭重其事地對羅飛羽說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還未請教兄弟尊姓大名!”
帳中諸人都是愕然,只有沈煉神情未變。
羅飛羽回禮答道:“不敢當!邊軍軍戶,羅飛羽。”
“我留給你的錢囊,可有帶着身邊?”
羅飛羽從懷中掏出錢囊,只是裡面的碎銀子都已經花光了,只剩下這個空空的小錢囊。
陸文昭連連點頭,接過小錢囊,在手上仔細摩挲着,端詳半響,感慨着說道:“這個錢囊,隨陸某已有十餘年!當時留給羅兄弟,一是你如能傷癒回來,路上用得着這些碎銀子。二是存了個念想,希望能再見到羅兄弟!這個錢囊,就是陸某贈給羅兄弟的,萬望羅兄弟善待之。”
他把錢囊再次遞還給羅飛羽,轉身對邊軍千戶說道:“千戶大人,這的確就是我所說的西路軍中的勇士,帶傷力殺三敵,勇武過人!我這次來,就是要帶他回京師,在北鎮撫司效力。千戶大人你看……”
錦衣衛千戶親自來要人,還是救命之恩,哪怕陸文昭是副千戶,比這個邊軍千戶還要低上一級,他也萬萬不敢在這上面說什麼,當即爽朗地哈哈一笑,以下屬見上級的恭敬說道:“千戶大人哪裡話!羅兄弟能在北鎮撫司效力,乃是邊軍的莫大榮幸!”
羅飛羽謝過邊軍千戶,在陸文昭的介紹下,見過他帶來的錦衣衛。試百戶沈煉自不必說,總旗凌雲凱,態度就是不鹹不淡的,看他這樣子,對頂頭上司沈煉都不怎麼上心。
沈煉帶來的總旗殷澄,就要熱情得很。而總旗凌雲凱帶來的兩名小旗,凌風,凌雨,眼神裡就帶着一股說不上來的怪異。
這是羅飛羽的觀感和內心深處的感觸,他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只覺得這兩名小旗跟凌雲凱和沈煉殷澄陸文昭這些人比起來,有些不太一樣。
但是不太一樣在哪裡,羅飛羽也說不出來。
陸文昭的確有大哥風範,就這麼二話不說,沒有多問什麼,就帶着羅飛羽,從瀋陽衛所邊軍,回到了京師。
至於羅飛羽的邊軍軍戶身份什麼的,完全都像是不存在似的,羅飛羽根本就沒有管,就在幕後得以解決。
飛魚服,繡春刀,羅飛羽搖身一變,從世襲的軍戶,成了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小旗,隸屬於沈煉麾下,其實是直接歸屬於總旗殷澄管轄。
一到京師,陸文昭身爲副千戶,忙得足不沾地,把羅飛羽交給沈煉關照,就再也看不到人影。
殷澄很能來事兒,羅飛羽還沒有完全安頓下來,他就張羅着,以沈煉的名義,設宴爲羅飛羽洗塵接風。
薩爾滸修羅戰場上死裡逃生,沈煉與陸文昭的反應迥異。沈煉變得極爲消沉,除了當班,基本就是足不出戶,在偌大的祖傳老宅子裡與黑貓相伴。陸文昭反而變得鬥志昂揚,在仕途上積極進取,四處培植人脈。
爲有救命之恩的羅飛羽設宴洗塵接風,沈煉也無法推脫,欣然赴會。
教坊司裡,美味,佳餚,美酒不醉,美人自醉!
在這裡,羅飛羽一反在修羅戰場上的悍勇,反而頗爲拘謹。其實在座的,除了沈煉這個試百戶以及總旗殷澄之外,還有沈煉的結拜兄弟兩人。
結拜大哥盧劍星,也是從六品的試百戶,爲人面帶威嚴,卻不失隨和,偶有妙句,就會讓衆人捧腹大笑。
三弟靳一川,甚爲年輕,只是從小身患疾病,咳嗽聲不斷。在這樣的花花場合,他也和羅飛羽一樣,顯得頗爲拘謹,一雙眼睛,卻又追着場中妙曼歌舞的教坊司美女不放。
“三弟!男子漢,大丈夫,看就看,當光明磊落,何須如此鬼鬼祟祟的,反而落了下乘!”盧劍星正色說道。
他這是以大哥身份,教育三弟靳一川,其他人都是默不作聲。靳一川更是鬧了個大紅臉,微微低頭答道:“是!”
看他的樣子,甚是羞慚的模樣。
盧劍星繼續正色說道:“古人云,食色性也,你也老大不小啦,也該到看美女不放的年紀了。你可知道看美女,該當如何看嗎?”
沈煉也是正襟危坐,羅飛羽更是默不作聲,只有殷澄臉上仍舊帶着笑意,似乎已經猜到了盧劍星會說什麼。靳一川搖搖頭,答道:“小弟不知。”
“當然是在牀榻之上,明月之下,明綃帳中!”盧劍星一本正經地說道,“美女玉脂柔肌,態媚容冶,你想怎麼看就怎麼看,豈不快哉?”
說這話時,難得的是盧劍星全程一本正經,完全是一副大哥教訓三弟的架勢,說出來的話,卻是完全另外一副光景,惹得殷澄一口酒盡數噴在自己的袍服上,伏桌咳嗽不已。
靳一川更是臉紅耳赤,就是那些歌舞中的美女,亦是掩嘴吃吃而笑,嬌媚之態盡顯。
羅飛羽也是一臉紅色。
盧劍星此時卻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今兒個真是高興!羅兄弟是二弟的救命恩人,我這個做大哥的總得有點表示才行!這樣,羅兄弟和三弟各挑一個,帶進房去,好好看看。殷總旗就只能自便了……”
“我當然是陪着兩位百戶大人在這裡喝酒!”殷澄立即微微欠身答道。
靳一川看着大哥盧劍星,欲言又止。盧劍星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大哥這點銀子,還是拿得出來的,不會讓你在這裡吃白食。”
就在這時,房間門被人一把退開,教坊司老鴰喜笑顏開地走了進來,對着盧劍星一揚手裡的錦帕,滿帶歉意說道:“哎呀,百戶大人,真是不湊巧,這些姑娘不能接客了,已經有客人定了。”
“混蛋!我怎麼不知道這樣的事!”盧劍星伸手一拍桌子,威嚴的臉上,立時散發出一股威嚴來。
老鴰唯唯諾諾,不敢說,就在盧劍星冷眉倒豎,要發火時,隔壁房間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怎麼,盧劍星,你是要跟我比官大,還是要跟我比銀子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