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熺這般的熱情讓秦天德有些意外,不過旋即心中明悟,同樣施以笑臉,熱情的說道:“堂兄莫要如此客氣,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再怎麼說咱們之間都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血脈關係。”
對於秦天德的這番廢話,秦檜笑而不語,曹凡不做任何表態,秦熺卻是心中鄙夷,只不過如今只有依靠秦天德了,臉上並未出任何的輕蔑,伸手攔住了秦天德的話頭,說道:“堂弟,咱們長話短說吧,你所謂的妙策究竟如何?”
看到秦檜不作聲,秦天德將目光凝聚到秦熺的臉上,說道:“堂兄,容小弟多嘴一問,官家前來探望叔父,究竟作何態度?”
秦熺略作遲疑,回頭看了眼秦檜,得到後者的示意,轉向秦天德說道:“正如堂弟所料,爲兄在家父病榻之前詢問官家何人可繼家父相位,可是官家竟然呵斥爲兄,還說什麼此事不是爲兄所能考慮的。就像堂弟之前所說的那樣,官家認爲家父病危,想要卸磨殺驢了!”
卸磨殺驢?這貨的用詞水平跟我差不多麼!秦天德心中好笑,臉上卻是留露出擔憂的神情:“堂兄,小弟有一事不明,當日官家前來探望,小弟聽聞官家從宮中帶了御醫專門給叔父診治,爲何御醫的診治結果也認爲叔父病入膏肓?莫非叔父的身子真的。。。”
秦熺再次回頭看了眼秦檜,看到後者微一頜首,轉頭詭秘的笑着說道:“堂弟莫要過於擔憂,家父的身子硬朗的很,御醫院中的太醫早就被家父買通,那隨行的太醫亦是家父的人。”
“原來如此,害的侄兒擔心了兩回!”恍然大悟的秦天德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朝着秦檜拱手說道,“侄兒恭祝叔父福體安康,長命百歲。”
“好了好了,閒話莫要再扯,你到底有何妙計?”秦熺有些不耐煩了。
“這個。。。”秦天德張了張嘴,臉上去露出遲疑之色,看向了一旁的曹凡。那意思在明顯不過,後面將要說出來的話極爲重要,曹凡這個外人在此不合適。
秦檜終於開口了:“莫要擔憂,平奇此人老夫信得過,你有話但說無妨。”
秦天德似乎極其的不信任曹凡,盯着對方看了許久,幾經深思這纔開口說道:“如今局勢很明朗,縱然咱們秦家對官家忠心耿耿,可是官家對咱們只是利用而已,當利用的價值消失,便是鳥盡弓藏之刻。
而咱們秦家之所以之前能夠如此風光,全賴叔父這顆參天大樹遮擋風雨,即便過兩日叔父痊癒,也只能保得咱們秦家一事榮耀。。。”
“堂弟,你就不要扯這些無關的事情了,你說的這些家父和爲兄都明白,要不然也不會今晚特意將你請來,你還是快說說你究竟有何妙計吧!”
我那所謂的妙計你們不知道麼?即便你不知道,你老子肯定猜出來了!秦天德心中冷笑,知道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題出自何人之口差別極大,秦檜必定已經知會秦熺,務必要讓自己親口說出,要不然秦熺今晚也不會對自己如此客氣了。
不過想歸這麼想,這話還真得由他說出來,不然整件事情中,他的作用就實在是太小了。
再度掃了眼默不作聲的曹凡,秦天德沉聲說道:“叔父、堂兄,侄兒的主意有些大膽,不過卻是保住咱們秦家榮耀不失的唯一辦法。
如今恩平王對咱們秦家信任有加,加上他又年輕,心性不如官家那般,何不助其一臂之力,早日使其登上大寶?”
隨着秦天德的話音落下,地牢內旋即陷入了一片死寂,秦家夫子似乎聽到了什麼世上最震驚的事情一般,詫異的看着秦天德,就連曹凡都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看着秦天德。
許久之後只見秦檜怒然起身,伸手指向秦天德,怒道:“大膽豎子,竟敢心生反意,意圖謀害官家,你可知這是要株連九族的麼!”
你丫的別跟老子裝了,以你的智商會猜不出我那所謂的妙計麼?
秦天德有些驚慌的看向秦檜:“叔父,侄兒一心替咱們秦家着想,若是不這般做,即便叔父將來能夠壽終正寢,可是堂兄跟侄兒呢?官家和那些人將來能輕易放過堂兄跟侄兒麼?再者說了,侄兒從未心生反意,更是從未想過要謀害官家!”
“一派胡言!若非如此,如何助得恩平王登上大寶!”秦檜的話看似像是斥責秦天德,但又像是在詢問秦天德具體辦法。
“侄兒只是想效仿當年苗傅和劉正彥兩位大人那般,兵諫官家,令其退位讓賢,禪位於普安王,何時說過要壞官家性命?”
秦天德口中的“苗傅和劉正彥”就是趙構稱帝不久後發生的苗劉之變中的兩位主角,而且這二人也的確取得了短暫的成功,迫使趙構退位,將皇位傳給了年僅三歲的皇太子趙旉。
趙旉是趙構唯一的兒子,因苗劉之變坐了二十六天的皇帝,等到苗劉之變被平息後,從揚州返回臨安的途中發了高燒,更是因爲宮女絆倒了地上的銅爐發出的巨響而嚇得夭折,年僅三歲,後被趙構追封爲“元懿太子”。
“秦天德你瘋了麼!”秦熺此刻再無之前的半點客氣,“你可知苗劉之變以失敗告終,莫非你是想還家父不成!”
“堂兄勿要動怒,且聽小弟細細道來。”
當日苗劉而人的政變能夠成功,是因爲當時身居臨安的趙構身邊只有苗傅的軍隊護衛,而其他統兵大將都住手各個要害低於金人,爲政變提供了良好的條件。
再加上當時趙構的寵信的樞密使王淵,勾結深得帝眷的內侍省押班康履等宦官,大肆聚斂錢財,搜刮民脂民膏,強佔民宅,更是擅殺軍中將領,引起了軍民之怨,也爲政變創造了藉口。
再加上當時政局不穩等因素,苗劉之變最終成功,並且逼迫趙構退位。
而如今,苗劉之變能夠成功的許多條件秦檜鬥能滿足,例如如今臨安守軍等大多都在秦檜的掌控之中,三衙駐軍秦檜掌控兩隻,只有殿前司落在趙構的手中,真要廝殺起來,只要能夠佔據宮門,殿前司絕對佔不到什麼便宜。
只是這裡面缺少一個不利因素,那就是如今缺少像當初的苗劉之變時的一個藉口,來逼迫趙構退位。
當時王淵獨大,鬧得軍民怨聲沸騰,苗劉二人正是以此蠱惑軍心,使得軍士甘願跟隨共行兵諫之舉。如今獨大的是秦檜,總不能讓秦熺帶兵以秦檜獨大敗壞朝綱爲由,逼迫趙構禪位吧?
至於苗劉之變之所以會失敗,除了因爲苗劉二人見識短淺外,更重要的是苗傅手中僅有赤心一軍,而駐守各地的韓世忠、張浚、張俊、楊沂中、劉光世等一干領兵將領對趙構忠心耿耿,得知此事後立刻起兵勤王。
但如今的情形與當年大不相同,秦檜是那種見識短淺的人麼?更何況苗劉之變後,趙構對武將領兵愈加的不放心,在跟金人數次議和後,給了秦檜染指軍權的機會,如今各地的駐軍不少都被秦檜黨羽掌控,一旦臨安起事,能有多少勤王軍?
“因此咱們現在只有一個半的不利條件,一是缺乏一個合理的藉口,另外半個則是如何能夠安排人手搶先佔據宮門。只要能夠解決了這些,兵諫必成!”
佔據宮門的確極爲重要,當日苗劉之變能夠成功,其中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守宮門的中軍統制吳湛和叛軍私通。
秦天德的這番話給秦檜的
震動
極大。秦檜是建炎四年“逃回”南宋的,而苗劉之變發生在建炎三年,也就是說秦檜並沒有趕上這場使得趙構喪子的政變。但他回來後的確也曾聽人提及過此事,尤其是在場的曹凡就是那場政變中倖存下來的
十五
個宦官之一,所以他對苗劉之變了解的也算多一些。
可是秦天德年不過二十出頭,仕官不足五年,不但能夠將苗劉之變的成功失敗分析的這麼透徹,更是能夠將自己如今的勢力詳細的跟當年苗劉二人進行對比,提出了成功所缺失的條件,這份心性,真的只是一個二十年不學無術的紈絝想出來的麼?
這一刻他再度想到了曾經的懷疑,秦天德身後是否有高人指點,如今身在何處,目的何在?
然而他還停留對秦天德的震驚中時,秦熺這個缺心少肺的傢伙開口了:“堂弟,既然像你所說,只要能夠解決那一個半的
問題
,兵諫必成,爲何干脆不讓官家將皇位產讓給家父,到那時你也能落得個皇親之名。”
“堂兄慎言!”秦天德做夢也想不到秦熺這個草包居然會這麼大的膽子,口中高叫,同時掃了眼一旁的曹凡,最後將目光落在了秦檜的臉上,緊張的等待秦檜的表態。
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怕經自己這麼一攛掇,秦檜真的心生反意,打算篡位稱帝。那樣的話,雖然秦檜不可能成功,但是事情卻超出了他的掌控,而大宋必定陷入戰火之中!
即使他確信以秦檜的智慧,絕對能夠明白另立新君與謀朝篡位之間的差別,明白後者必定會以失敗而告終,但他此刻真的懼怕秦檜心中的貪婪佔據上風,冒險一搏,到那時他可就真成了人人唾棄的千古罪人了!
來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