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個校尉陰沉沉地道:“呂相公,什麼要緊的事,須得連夜入宮?官家如今已然就寢,我們只是一些守門的小校,驚擾陛下,可是吃罪不起呀。”
燈光下,呂餘慶突然感覺這個說話的小校有些面熟,仔細一想曾經在趙普的府上見過,好像曾經是趙普府上的一名護衛。
呂餘慶眯起眼睛,沉沉問道:“官家夙興夜寐,常常處理公務直至深夜,你一守門小校,如何曉得官家已經睡了?”呂餘慶陰沉着臉呵斥道,副相的氣勢這一瞬間完全爆發了出來。
那名校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顫,但這時從旁邊出來一隊禁軍,來到呂餘慶面前,大聲道:“呂大人,末將接到命令,今晚有流賊進入京城,欲行不軌,上鋒怕對各位大人不利,所以請大人們都暫時不要出府。”
呂餘慶嘿嘿一聲冷笑,“流賊?笑話,我堂堂大宋參知政事,焉能讓幾個流賊嚇得不敢出門?走開,本官有緊急公務,耽擱了本官的大事,小心你的腦袋!”
那校尉官腦袋一縮,顯然爲對方氣勢所迫,後退了一步,卻仍是道:“抱歉,呂大人,末將接到的命令就是保護呂大人,絕不能讓呂大人出門!所以請呂大人隨末將回府吧!”
“你想幹什麼?”呂餘慶大怒,“保護本官,還是囚禁本官?你上司是誰,本官奏請陛下,馬上讓他滾蛋!”
這名軍官站得筆挺,冷笑一聲,沒有理會呂餘慶,而是對兩邊說道:“請呂相 公回府!”一揮手,一羣禁軍士兵一涌而上,已是將馬車圍得嚴嚴實實。
呂餘慶重重地閉上了眼睛,兩行老淚流下。
呂餘慶腳步蹣跚地上了馬車,那名軍官也沒有看馬車裡面,便強行將呂餘慶趕回府中。並且在府外一層層圍了起來。
回到書房,呂餘慶一言不發,揮筆疾書,連着寫了好幾封信,然後一一封好。遞給心腹管家呂成明,道:“呂成明,找到機會,將這些信送出去,收信人我已寫在了信封上,恐怕我們已是難得出府了。”
接過信,呂成明小心地問道:“老爺,到底出了什麼事?那些禁軍怎麼敢來堵我們的門?”
呂餘慶無力地靠在椅背上,吐出兩個字:“兵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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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李思煙進宮,宋國皇宮中的太監宮女,以及大內侍衛,甚至皇太后的日子都好過了一些,所以宮中原來死氣沉沉的樣子如今好像也有了幾分生氣,特別是趙德昭在李思煙的勸阻下,對身邊宮女太監好了不少,沒有了無緣無故的被殺死或者殘酷的處罰,反而還有了一些賞賜。
趙德昭今天在萬歲殿設下家宴,後宮妃嬪,皇子和皇女共聚一堂,自成爲皇帝以來,難得有這樣相聚的時間,趙德昭心情看起來很好,與平時判若兩人,若不是樣貌沒有變化,這些後宮嬪妃都禁不住會懷疑眼前這人是不是皇帝陛下。
後宮自皇后以下,數十名妃嬪在向趙德昭行禮之
後,按照位份一一就座。趙德昭這一年多的爆戾讓包括皇后和嬪妃在內的所有人都有些懼怕趙德昭,而趙德昭突然組織這次家宴,沒有讓他們有多少喜悅,反而讓他們在趙德昭面前更加戰戰兢兢,不敢稍有逾越。趙德昭早在成爲皇帝之前便已經有了一個五歲大的兒子,如今卻已經七歲,只不過這個兒子的母親生完這個孩子沒有多久便死了。而之後又多了兩歲皇子和一位公主,年齡最大的三歲,最小的才半歲。
御膳房中各色菜式流水價般地端了上來,趙德昭提起銀筷,嚐了一下,神色有些僵硬的笑道:“大家隨意吧!”
皇太子坐在趙德昭的右側,雖然纔剛剛七歲出頭,但一舉一動已頗有一點小大人模樣,目不斜視,細嚼慢嚥,而另一邊的兩位小公主年紀尚小,看到滿桌的珍味佳餚,卻是按捺不住,狼吞虎嚥地大吃,顯然平時也是極少吃到這些東西的,看得趙德昭不由有些心酸。自他成爲皇帝以來,趙普之所以能夠權傾朝野,其中很大的一個原因便是趙普掌控着財權,之前他與趙普沒有撕破臉皮還好,但這幾個月前來與趙普徹底你死我活,皇宮中的開銷用度便被趙普削減了九成以上。所以這幾個月皇宮中的日子並不好過。
“慢點吃,慢點吃,還有很多!”趙德昭沒有了以往的爆戾,愛憐地看了兩個小公主一眼,破天荒地提起銀筷,給兩個小公主挾了一點菜。
兩位小公主卻也是甚懂禮節,趕緊站了起來,奶聲奶氣地道:“多謝父皇!”趙德昭微笑着點點頭,“坐,坐。”
已是華燈初上時分,太監們魚貫而入,巨大的牛燭將熙和殿照得一片通明,外間,整個皇城也在這一瞬間被點亮,一片金壁輝煌。
家宴已結束,趙德昭與妃嬪們坐在殿中,隨意談笑,這一年多以來,趙德昭從未享受過這種天倫之樂,太子正襟危坐於趙德昭身側,側耳傾聽着父皇與其他人的交談,而兩位小公主卻仍是不脫稚氣,在殿中跑來跑去,嬉笑遊戲。
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趙德昭微感詫異,正驚訝之間,大內侍衛統領汪海江一臉驚慌地出現在殿門口,在他的身後,大內太監總管高德志急步趕來。
趙德昭心中一沉,出了什麼事了,怎麼這二人通報也等不及,便闖了進來。
“陛下!”汪海江快步而入,向趙德昭及一衆妃嬪行了一禮,也顧不得如此闖進宮內已是大大逾禮,急聲問道:“陛下,皇城禁軍突然大規模調動,不知是否陛下下得旨意?”
趙德昭霍地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皇城禁軍突然大規模調動,臣沒有接到諭旨,不知是不是……”話說到這裡,汪海江看到趙德昭的臉色,已是明白皇帝並不知情,與趙德昭四目相對,臉色已經變得煞白一片。
“高德志,傳張風虎!”趙德昭厲聲道。
殿內妃嬪們雖說不通政事,但這樣的異動,長居深宮的她們也知道代表着什麼,殿內死一般的沉寂
,每個人的臉上都現出驚慌的神色。
“你們帶着孩子去太后宮等候!”趙德昭吩咐道:“汪海江,你調集大內侍衛,守衛皇宮。”
“陛下,如果是皇城禁軍作亂,那就肯定是張風虎,而張風虎在成爲皇城禁軍廂都指揮使之前則是大內侍衛統領。”汪海江的聲音顫抖着道。
趙德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按捺住心情,說道:“那就調集所有大內侍衛守衛崇政殿、萬歲殿和太后宮,馬上命人敲響烽火鍾,向城防軍和城外京禁軍報警,宣他們進城護駕。”
汪海江匆匆而去沒多久,高德志又一路狂奔而來,說道:“陛下,找不到張風虎,他不在宮中。宮外奴才出不去了。”
趙德昭已經明瞭出了什麼事情,“叛賊!”他恨恨地罵了一聲,“走,我們去崇政殿!”
……
……
隴國公府,李繼勳今天同樣組織家宴,並且還喝了一些酒,李家上下一門忠烈,全部在軍中任職,今年李繼勳將在京都禁軍中任職的兩個兒子和四個孫子全部叫了回來,此時一衆李家成年男子都已微有酒意。
當,當,當!沉悶的鐘聲忽地衆人耳邊響起,廳中瞬間便凝固下來,李繼勳三子李樹之愕然道:“父親,孩兒是不是喝多了,怎麼聽到了烽火鍾?”
衆人臉上都是震驚之極,他們中級別最底的是李繼勳最小的一名十八歲的孫子,如今也已經是一名營指揮使,他們當然知道烽火鐘敲響意味着什麼。看到衆人的神色,李樹之立馬知道自己並沒有妄聽。
他一下子跳了起來,“京城有人作亂,父親,我們………”
“坐下!”李繼勳將酒杯重重地頓在桌上,喝道。
衆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繼勳,他們的父親或者祖父此舉,顯然是早知這場陰謀,性格魯莽的李樹之指着自己父親,說道:“父親,莫非是你,你……”
李繼勳一個巴掌扇過去,怒罵道:“你個兔崽子胡說什麼?你老子我豈是這種犯上作亂之輩子?是趙普動手了。”
“是趙普,父親那還不趕緊調集兵馬救駕。”李樹之捱了一耳光,還沒有長記性,大驚道。
李繼勳冷笑一聲:“此時救駕,你可以出我府去看一看,我們李府外已是重兵雲集。我們如今連家門也未必出得去,談何勤王救駕。”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閉上雙眼,然後睜開時,臉上已經一片肅然,說道:“現在我說的每一句話,你們都給我聽好了………”
……
……
一處不起眼的宅子密室之中。被宋帝趙德昭視之爲弘股之臣的李明軒坐在主坐之上,身前站着一臉恭敬之色的李思煙。
“大伯!趙普果然兵變謀反,如今京都一切都按照我們的計劃發展。”李思煙給李明軒添上茶,小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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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