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道士煉丹師之流,整日誦讀經文,研修典籍,本身文化素養,將自己經驗中的一些東西記錄下來肯定不成問題。而木匠鐵匠泥瓦匠等工匠之流,多數屬於大字不識老粗,全靠師傅才用手把手言傳身教的方式學習手藝,若是讓他們把自己經驗中的東西記錄成文字,肯定有相當大的問題。所以對於這些有實踐經驗的文盲半文盲,江逐流還必須給他們配備助手,把他們經驗中的精華部分記錄下來,整理成手冊。
當然,江逐流所打算開設的自然課程卻並不全是指望這些和尚道士煉丹師工匠之流的實踐經驗,他也會編撰一些初級課本,把他所知道的一些物理化學等方面的初級科普知識撰寫出來,給這些招聘過來的教習講授,然後讓他們轉授給小學的學生作爲科學啓蒙。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看着八方羣賢畢至把整個陽縣城幾乎都要擠爆了,江逐流自然是樂得合不攏嘴。這個陽新式小學寄託了他太多希望,能否招聘到合格的教習自然是他能不能實現希望的第一步,也是非常關鍵的一步。來應聘新式小學教習職位的人越多,江逐流越是有希望篩選到他所需要的人才。
因爲前來應聘教習職位的人太多了,江逐流無法按照原來的計劃,在由金玉滿堂賭場改造成的陽新式小學進行面試,最後只好在當日公開審斷方家兩兄弟爭奪家產案的馬道口校場搭了三個大棚,江逐流、張保和郭鬆每人一個大棚。在裡面按照各自分好地科目面試教習。
江逐流負責算術和自然兩個科目,所以只好分爲兩個階段,上午面試算學教習,下午面試自然教習。
出乎江逐流意料的是,應聘算學教習的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老頭子,年輕人簡直是鳳毛麟角,經常是兩三日之內見不到一個,偶爾能見到一半個所謂年輕一點的。年齡也在四十開外了。
這也難怪。在北宋雖然風氣比前唐要好很多。設立了很多律學、醫學、算學、書學、畫學等專科學校,可是在世人眼中,這些門類都屬於雜學,算不得正途。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這裡的書指的是四書五經等儒家典籍,和算學、律學、醫學毫不搭邊的。若是想升官發財、取得美嬌娘。還是要讀孔孟之道地聖賢之書,指望那些算學、律學、醫學等雜類書籍爲人帶來官職財富,娶得美人歸差不多等於癡人說夢。
就拿醫學來說,在現代社會是一個能給人帶來崇高地位和財富地學科,可是在古代中國,卻是不值得一提。在當時地社會看來:“上者醫國,下者醫人!”意思就是說上等人來醫治國家、拯救國家,下等人才爲人看病。一言以蔽之。治病救人的醫生。在古代不過是下等人而已。
算學和醫學都屬於雜學,地位幾乎還不如醫學。醫者還可以通過爲人治病獲得聲譽,賺取診金。而算學在現實生活中幾乎很少能夠用得上的,能被人想起的自然是寥寥無幾。所以在北宋時,研習算學的人無非有兩種:
第一種是在四書五經的正途上確實沒有什麼造詣了,在科舉考試中屢考屢敗,最後心灰意冷,對儒學正宗徹底死心,不打算在一棵樹上吊死,所以想換一個門類看一看。算學雖然地位地下,但是畢竟研習的人少,國家也有專門地算學專科學校,若是能考上,也能相應得獲得個一官半職。雖然說通常算學生擔任的都是芝麻大的小官,但是芝麻再小畢竟也是官,也是領取國家俸祿過活的人,雖然不能和那些儒學正宗進士科出身的官員相比,但是比起庸庸碌碌的平民百姓,還是要強上不少。
第二種人則是從小就喜愛算學,完全無意於仕途發展,只想專心研讀自己的算學學問。在這種眼裡,什麼儒家經典、道家典藏、佛家文牘都是狗屁,只有算學纔是正途。只是這第二種人相比第一種人來簡直是少之又少,幾乎屬於鳳毛麟角,能碰上一個算是運氣,能碰上兩個就是奇蹟了。
除了以上兩種外,還有一些人當算是奇蹟中的奇蹟,他們身兼儒家經典與算學於一身,精通各種學問,卻以儒家經典爲安身立命求
,把算學當做是一種閒暇時間消磨時光地興趣和愛好中地奇蹟也不是沒有,比如被江逐流拉入圈套最後貶謫到崖州任司戶參軍的丁謂可算是其中一個。
這樣說起來,就不難理解江逐流在這幾日內見過的面試算學教習者基本上是清一色地老頭子了。第一種佔絕大多數的年輕人都把全副心思用在研讀儒家經典上,打算通過會試、省試、殿試連過三關,高中進士,從而加官進爵,尋覓到顏如玉、黃金屋。這些人即使是屢試不中,也不會放棄改弦易轍,去研習算學,只有當年紀一大把的時候覺得實在無望了,纔會想到算學這種歪門邪道的雜學。第二種人,雖然自小就研習算學,但是因爲本來就非常稀少,江逐流碰不上也不奇怪。至於第三種人,儒學算學皆都精通,自然是專注於仕途發展,又怎麼會到江逐流這裡謀取一小學教習之職位?
無奈之下,江逐流只好退而求其次,這些算學先生年齡大就年齡大點吧,只要腦筋不遲鈍,思想不僵化,能夠接受江逐流帶過來的新穎的現代數學概念,不抱住老祖宗留下的家法不放,江逐流認爲也可以通過初步面試,留下來經過培訓來供進一步篩選。
可是即使江逐流退而求其次,適合他打了折扣的要求的算學先生也是難求。這些算學老學究一聽江逐流爲他們講述的現代數學概念、運算法則和運算符號,不由得連連搖頭。當初術數鼻祖伏羲氏從河圖中悟出古算學時,就是用的算籌作爲計算工具。作爲伏羲的後人,怎麼可能拋棄用祖宗留下的算籌這麼美妙的計算方式,卻用什麼莫名其妙的數字和符號來講習算學?即使我等可以忘記祖宗,但是這種看似稀奇古怪實則亂七八糟的東西還能稱之爲算學嗎?
在這種情況下,縱使有高額的薪酬和豐厚的待遇,大多數應聘算學教習的老學究還是堅決地拒絕了江逐流的要求。只有極少數人抵擋不住高薪美食的誘惑,答應了江逐流,準備嘗試一下江逐流所說的新式算學。可是選擇留下來的極少數人中由於上了年齡,思維已經形成了慣性,成爲典型的定式思維模式,他們雖然很努力的接受江逐流傳授的現代數學運算符號和法則,可是想要領會運用,並傳授給學生,又談何容易?所以江逐流前後面試了將近一個月,最終只勉強留下了三個算學先生。說實話,這三個算學先生沒有一個合乎江逐流設定的初級算學教習的標準的,更別說中級算學教習和高級算學教習了。但是江逐流卻不得不把這三位算學老學究留下來。這三個老學究雖然不太合格,但是江逐流想如果他多花點時間來培訓他們,把原來計劃中一個月的培訓時間延長到三個月或者四個月,這三位老學究終究會勉強夠上初級算學教習的標準的。
三個,才三個!江逐流實在沒有想到,他大張旗鼓地派人將重金招聘算學教習告示貼遍了大宋國的腹地,前後面試了一個月,才勉強找到三個不甚合格的算學教習,這和他之前的期望值差別簡直太大了。三個算學教習如何能夠?按照江逐流的計劃,陽新式小學和現代小學的學制無什麼差別,都實行的是六年制教育。即使每一年級只開設一個班級,那麼六個年級至少需要六名算學教習。更別說按照江逐流的規劃,陽新式小學每一年級至少開設四五個班級呢。
無奈之下,江逐流只有繼續招聘算學教習。本來,按江逐流所知,宋元時期,幾乎是古代中國算學的高峰時期,現在是北宋,也應當是算學人才濟濟。陽新式小學又出一重金聘請,江逐流想這算學教習的職位很快就會招滿。所以江逐流定了個一個月之期,過期不候。可是現在,看這情況,江逐流不得不把這招聘算學教習的期限無限延長,直到招足招夠合格的算學教習爲止。
就在江逐流重新寫了重金懸賞、延長招聘教習期限的告示準備派人四處分貼的時候,事情卻出現了轉機。有個年輕人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