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與木蘭相見,心情甚是激動,好半天才聽木蘭將前因後果講述了一遍。菩薩聽後滿臉愧色,拍馬往隋軍這邊而來。到得近前,翻身下馬,畢恭畢敬的施了一禮道:“不知是天朝使節隊伍,小人菩薩,多有得罪,還望各位大人見諒。”
達奚嵩呵呵一笑,雙手虛擡,示意讓他不必多禮,旋即開口道:“菩薩,聽木蘭說起,可敦正在你族中做客?”
菩薩應了一聲,恭聲答道:“不錯,可敦來我回紇已經有數日之久,若是聽聞是天朝使節來了回紇,必定會欣喜萬分。”
似乎是爲了驗證其說話的真實性,此時從回紇部落裡再次傳出了號角聲,不過卻不是那種作戰的銳利聲響,而是舒緩悠長,這便是宣告四方,回紇部來貴客了。
只見那些回紇士兵的後面突然傳出了一陣騷動,不一會功夫那些兵將中間一分,已是讓出了一條大道出來。那些回紇士兵紛紛跳下坐騎,畢恭畢敬的立在兩旁,凝神注視着回紇部的時建埃斤走了出來,卻是跟在一位女子的身後。
“可敦出來了,可敦出來了!”那些回紇士兵紛紛竊竊私語,目光卻不可遏止的投到了前面那女子的身上。
這女人正是大隋的義成公主,也就是突厥人嘴中所說的可敦了。楊戈好奇心起,也是頻頻注目那位突厥人心目中頗有些地位的可敦-義成公主。
這位公主看着年齡並不是很大,面貌依然秀麗,但眼角處已是隱隱現出了有些皺紋。這北地闢寒之地,風沙又大,待得時日久了,難免這皮膚就顯得乾燥。但這位公主看上去卻是肌膚細膩,很有色澤。楊戈不由暗自稱奇。
見到可敦親身來迎,達奚嵩楊戈兩人哪裡再敢託大,趕忙跳下了坐騎,躬身施禮:“公主,在下達奚嵩、楊戈參見公主!”
可敦一擺手,示意無須多禮,接着便道:“兩位大人請到裡面詳談。”
達奚嵩大喜,遂由菩薩帶路,引領着驍果軍進入了回紇部落聚居的場所。說是聚居地,其實回紇此時還未能完全擺脫遊牧民族的本性,逐水草而居,居無定所。是故這聚居地也就是由成千上萬頂的帳篷聚居而成。而其中最爲龐大和富貴的,自然就是回紇埃斤時建的居所了。
楊戈吩咐下去,手下兵將就在外面尋了一處平坦的地方,安營紮寨。自從收了李靖之後,這安營紮寨的事情楊戈再不用多操心,統統交給了李靖與王伯當兩人打理。而那馬邑帶來的兵士,也早就打散放到了驍果軍中。這許多天過去,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間,也已經有了那麼一絲味道。
至於那些隨行的異族勇士,楊戈則是將他們統統交到了僕骨銅手上,單獨成營,作爲大軍的側翼,充作機動。對於這些異族將士,楊戈並沒有完全放的下心來。即便僕骨部信誓旦旦,但楊戈深知這草原人的信諾實在是不值一文,若是有了更好的機會,他們肯定不介意從背後捅上一刀子。
諸事安排妥當後,楊戈與達奚嵩不敢耽擱,跟在菩薩身後,往正中央最爲豪華的帳篷走去。
到了裡面,可敦與時建埃斤早已等候多時,正坐在一旁聽木蘭講述途中遭遇馬匪的事情。
那位時建埃斤一臉憨厚,聽了以後不住嘆氣:“最近這段日子,這些馬匪鬧得越來越兇了,聽說不光光是一陣風,好像還多了幾股不知名的馬匪,河那邊的幾個小部落也遭到了襲擊,損失慘重。”
恰好這時候楊戈與達奚嵩一條帳簾走了進來,時建埃斤哈哈一笑,端着酒杯站了起來,開口道謝:“楊將軍,要不是你恰好路過,救了小女,只恐怕小女性命不保啊,老夫實在是無以爲報,就藉着水酒謝過兩位了。”
楊戈謙虛了幾句,一飲而盡。
“好樣的,楊將軍當真爽快!我這個做哥哥的也敬你一杯,謝謝你搭救了我家阿妹。”
菩薩見楊戈飲酒爽快,也勾起了酒蟲,端着酒杯要與楊戈喝上幾杯。坐在上手位的可敦不知道楊戈的酒量,連忙出口道:“菩薩,你的酒量在這大草原上也是出了名的,和楊將軍拼酒,莫不是要灌醉了他吧?”
菩薩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訕訕笑道:“可敦,我可沒有灌醉他的意思,當真是想謝過他救了我家阿妹。也不多,三杯如何?”
楊戈哈哈大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菩薩兄弟,三杯哪裡夠,要我說,十杯還差不多!”
菩薩大喜,卻有些擔心的問道:“十杯,你真的能行麼?若是醉了,阿妹可要怪我的。”
可敦見楊戈出言很有自信,再看達奚嵩,也是一臉的坦然,並不爲他擔心,心中已是有了定計,知道這位年輕的楊將軍恐怕也是海量,於是也不再相勸,笑呵呵的看着兩人喝酒。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轉眼工夫,十杯酒已是下了肚子。再看兩人神色,都是一般的雙眼發亮,毫無醉意。兩人對視看了一眼,同時擊掌,哈哈大笑。
達奚嵩見楊戈只是幾杯酒下肚,就和這菩薩稱兄道弟,這關係一下子就親近了不少。不由得心中暗自點頭讚許。
出塞之前,蕭平一再提醒,說草原上有些異動,定會對自己這一方有所不利。那阿史那埃利佛也說過類似的話,言辭鑿鑿,說可能會有馬賊襲擊隊伍。但到現在爲止,卻是絲毫動靜都沒有。這讓所有人的心目中都覺得此行未必真有什麼危險。
但達奚嵩卻比平日更提高了些許警惕,別看現在草原上一路行來,似乎風平浪靜。但越是這般沉寂,就越有可能出現問題。看楊戈平日安營紮寨,也是務必的小心謹慎,自然也是爲了防備可能出現的種種意外。
喝到興起,楊戈樂呵呵的對菩薩道:“兄弟,想不想喝更烈更好的酒?”
菩薩兩眼放光,已是按耐不住心裡面的酒蟲,急吼吼的道:“啊,更烈更好的酒,哪裡有?”
時建埃斤與可敦木蘭三人雖然不怎麼愛這杯中酒,但聽楊戈這麼一說,也被勾起了興趣,卻沒注意到楊戈眼神中透過的一絲陰笑。
達奚嵩也是心中不住暗笑,這位楊將軍,又要用他的烈酒來勾引這些草原人了,哈哈,這算不算是烈酒外交呢?
隨着那高度白酒呈上來,只是小小的一杯,還沒擺到自己的面前,菩薩已是食指大動,眼睛直勾勾的瞅着那酒杯,不住的嗅着空氣中瀰漫出的濃郁酒香的味道。
“果然好酒,好酒啊!”菩薩方纔已經飲了十多杯下肚,此時再混着烈酒喝,那度數何止高了數十度,不過區區兩三杯下肚,已是醉意熏熏的伏倒在席上,響起了一連串的呼嚕聲。
時建埃斤尷尬的衝着席上諸人道:“這蠻小子,就喜歡這杯中酒,也不知誤了多少事情,倒是讓各位看笑話了。來人,送菩薩回去歇息!”
將菩薩送出去後,時建埃斤又閒聊了兩句,尋了個藉口與木蘭都走了出去,留下了可敦與楊戈達奚嵩三人在內。
待四周無人,達奚嵩和楊戈重新大禮參拜。隨後說道:“公主,如今始畢可汗與高句麗人相互勾結,聚衆作亂,欲對我大隋不利。聖上派遣我等出塞,正是爲了此事。不過我二人對這草原上的形勢並不怎麼了解,還望公主能相助一二。”
可敦點點頭,臉上並未見絲毫變化,自然是對他們的來意早就一清二楚,“兩位大人,這始畢的野心,很早就已經顯露無疑了。當年啓民可汗在位時,我也曾經勸說他,儘量耗損始畢的實力。可惜的是,啓民可汗優柔寡斷,始終不肯動手對付自己的兒子,這才讓始畢慢慢坐大,最後直接掌握了金狼軍,再無人是他的對手。”
達奚嵩皺起眉頭道:“公主,聽說阿史那王族內部也有不少的矛盾,那埃利佛與咄苾兩人,似乎就對他們的可汗兄長有所不滿。如果能夠與他們聯手,是否會有可能阻止始畢可汗的野心?”
可敦冷笑道:“阿史那王族,固然有內鬥,但關鍵時候還是會一致對外的。前幾日聽說埃利佛去過僕骨部,是不是與你們有些瓜葛?這埃利佛並非等閒之輩,你們切莫別給他騙了。”
楊戈與達奚嵩都吃驚非小,當時埃利佛曾經說過,要與可敦聯手共同對抗始畢可汗,但如今聽可敦這麼說,其中定是有些蹊蹺,兩人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哦,公主爲何這般說,難道這個埃利佛所說與始畢可汗有些怨恨,莫非都是說謊不成?”楊戈沉聲問道。
可敦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始畢與這兩個兄弟之間,關係的確不怎麼融洽,之前爲了汗位甚至拔刀相向,但這並不代表就一定會依附大隋。這次,他前往僕骨部,雖然打着尋找我的名頭,但其實不然,我在這回紇部也不是什麼秘密,要是他想來見我,早就見到了,何必又假託人言?”
達奚嵩手指頭輕輕敲着桌面,沉思不語。楊戈卻想起一事,問道:“公主。埃利佛曾對我們說過一事,他說始畢可汗要派遣心腹手下,假扮高句麗馬賊,過境要找我們的麻煩,其實是不想讓我們早些見到始畢,以免破壞他一統草原的計劃。”
“哦,還有此事?”可敦的臉色也變了,顯然並不清楚這事情的由來。“既然如此,那你們又有何良策?若是始畢派了他的金狼軍前來,恐怕你們這區區一千多人,實力上相差懸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