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萬福向在場衆人告個罪,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旋即就聽到了他的怒吼聲:“怎麼回事,還讓不讓人消停了?啊,你,你們是什麼人?”?
他的聲音頓時變得驚慌起來,就在廳內衆人還在猜疑的時候,王萬福一個踉蹌已是重新跌回了大廳之中,緊接着從外面闖進來幾個彪形大漢。?
到了此時,廳內的人自然都知道情形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了,齊齊站了起來,盯着闖進來的那幾人。?
王萬福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全是駭色,點指着那幾個大漢說道:“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膽敢擅闖民宅,難道不怕王法了麼?”?
“哈哈,哈哈,王大族長,現在你也知道講王法了麼,你與李子通那些反賊勾搭成奸的時候,怎麼也不先想想王法啊?”?
隨着一陣爽朗的大笑聲,一個人大踏步走了進來,跟在其後的正是謝映登與王萬昌王三爺。?
王萬福被來人道出自己的隱秘,不由心慌意亂,口不擇言道:“你,你又是何人,有什麼資格權利闖進我府中大呼小叫?”?
謝道在旁邊連連搖頭,這王萬福太不明智了,難道沒看到謝映登王萬昌都跟在那人的身後麼,很明顯來人身份更要高一些,說不定就是那什麼總管大人,不上前求饒還兀自嘴硬,真是不知死活。?
果然,謝道猜的不錯。謝映登已是怒聲呵斥道:“大膽,居然敢這麼對總管大人說話,莫非嫌自己脖子太長了麼?”?
來人正是楊戈,接到謝映登的報訊後,不禁大吃了一驚。知道這事情若是處理不好,恐怕會引發連鎖反應,當即與李靖等人匆匆交代幾句後,帶着兩千騎兵星夜兼程,趕到了海州城。在路上已經知道了海州城內的異動,知道其中定有蹊蹺,於是將騎兵留在了城外,而自己則是悄無聲息的到了城中。?
當初謠言初起之時,謝映登本想施展雷霆手段,但卻被王萬昌阻止。若是論起這民生政務方面,謝映登還是比不上王萬昌的老道。從種種蛛絲馬跡中,王萬昌隱約覺得其中必有什麼陰謀,於是與謝映登商量,暗中佈局,讓那些隱藏在深處的魑魅魍魎都自動跳將出來,然後一網打盡。?
然而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最終的矛頭焦點都指向了王萬福身上,而且根據收買其府內家人所說,王萬福竟然與巨盜李子通有所勾結,這一點發現更是讓謝映登王萬昌提高了警惕。?
今日楊戈帶着二人親自登門,自然也是掌握了足夠的證據,足以指證王萬福與李子通勾結,欲對遼東軍不利。既然如此,自然用不着客氣,只是出動了幾十名軍士,已是直接闖了進來,正好將王萬福等人堵個正着。?
當聽到來人就是總管大人楊戈時,王萬福一下子就好像被抽掉了骨頭一般,癱軟在地上。楊戈隨即將目光掃視全場,在場的人都不敢面對他的目光,紛紛低下了頭。?
但看到謝道時,楊戈卻是微笑着招呼了一聲:“謝大人,別來無恙乎?”?
謝道擡頭看到楊戈的笑容,想起當日謝映登所說的話,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又平定了許多,也擠出了些許笑容,衝着楊戈躬身施禮道:“未知總管大人來到,失禮失禮!”?
楊戈與謝道寒暄兩句後,讓到一旁,面色突然變冷,點指着那幾個小世家的主事人,怒聲道:“你等身爲海州士紳,不思保國衛民,卻與王萬福狼狽爲奸,與反賊李子通勾結,還不知罪麼?”?
那幾個傢伙撲通跪倒在地,連連求饒個不停。楊戈哪裡能放過這些人,吩咐一聲,已是統統綁了起來。看的旁邊的謝道心驚肉跳,不由得慶幸自己剛纔能把握住立場,沒有被這些人拉下水去。?
將這些人如數綁了起來後,謝道看着王萬福哀求的眼光,心中一軟,好歹也是多少年的親家,雖然心中痛恨他竟然將自己瞞在鼓裡,但脣亡齒寒的道理他也是懂得的,若是王萬福倒了,他謝道將來的處境也未必能好到哪裡,正想訥訥開口求情的時候,卻看到門外有幾人跑了進來,一臉的喜悅。?
“總管大人,在東廂房抓到了幾個傢伙,好像是李子通的人。”?
謝道頓時閉住了嘴巴,轉過頭不再看王萬福的臉色,如今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楊戈將王萬昌留下,陪着謝道說話,自己帶着謝映登快步走了出去,同時也將王萬福等人帶走,自然是找個地方去審問這些人犯。?
王萬昌心頭無比的爽快,多少年來王萬福始終仗着自己族長的身份,對自己這一房多加打壓,如今被查實通匪,不用問肯定是砍頭的罪名。如此一來,這王家的族長位置,還有誰敢與自己相爭?想到高興處,這言語上不免就帶了出來。?
謝道自然明白對方心中所想,話裡行間譏諷了兩句。王萬昌聽了出來,不免心中好笑,這老傢伙,自身都難保,還敢對自己冷嘲熱諷,真是笑話。但轉念一想,似乎也有些不對。總管大人對這謝道態度也算客氣,並不像敷衍了事,莫非還想重用於他?想到這裡,卻又悚然心驚,自己也的確有些得意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立刻變了一副口吻,與謝道攀談起來。?
攀談了幾句,外邊卻美譽絲毫動靜。謝道不禁心中忐忑起來,但也不敢妄自離開,誰知道接下來這位總管大人還會有什麼主意呢?又等了許久,纔看到謝映登一臉憤憤然的走了進來,勉強擠出個笑容道:“大伯,總管大人這幾日比較忙,就不去府上拜見了。這幾日大伯要多加小心,對我謝府衆人嚴加看管,以防禍從天降,那就不好了。至於今日所見,大人還未下定論之前,大伯守口如瓶就好。若是將今日之事泄露出去,總管大人定不會相饒。”?
得到了謝映登的警告,謝道哪裡還不知機,慌忙拜別,自回謝府去了。回去之後,將謝府闔府上下召集到一起,嚴加訓斥,除了必要事情外,一律不得外出招惹是非。?
但是讓謝道甚爲不解的是,王萬福事發後,整個海州城卻一如既往的平靜,好像根本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一般。不過,他畢竟是謝家族長,能得到很多旁人得不到的消息。很快他就察覺出來,如今的海州城,外鬆內緊,在要害之處都已經重兵把守。尤其是海州城,許進不許出,似乎在防着什麼事情的發生。?
兩天之後的晚上,海州城外突然出現了一支兵馬,黑壓壓的不計其數,不時能聽到訓斥的聲音。爲首的是一名中年大漢,一雙鷹目凝視着海州城頭,直到看到了城門口處燃起了兩堆篝火,方纔展露出了笑容,衝着身邊人說道:“王萬福這個老東西,還真講信用啊,當真以爲自己有了那樣寶貝,就有了天命,真是笑話,若是順了我李子通,還能安享榮華富貴。哈哈”?
旁邊人也爆出一陣大笑,對李子通的神機妙算讚歎不已。也有一兩個不開眼的警告說遼東軍似乎不太好惹,卻被李子通輕蔑的一笑,根本沒放在眼中。?
隨着李子通一聲令下,手下五萬軍馬在黑暗中慢慢潛伏到了海州城下,見到對面城牆還是毫無動靜,城門卻已是半開,以爲裡面的王萬福已經搞定了這一處的城門,不由的大喜,發一聲喊,已是衝了過去。?
李子通手下大將葉孝辯一馬當先,率先衝進了城門。打頭陣的約莫兩千多人一窩蜂的衝了進去,才往前奔跑了幾步,迎頭就撞上了一陣箭雨,頓時死傷無數,定睛往前觀瞧,只見前面大街上密密麻麻的排滿了遼東軍的騎兵,大街兩邊,不知何時也冒出了許多人頭出來,個個彎弓搭箭,寒冷的箭矢對準了這些前哨兵馬。?
葉孝辯心道不好,中了敵人埋伏,正想撥馬逃出城外,卻聽得城門嘎吱嘎吱作響,竟是不知何時被人攔腰截斷,又將城門關了起來。再看那城頭上,已是兵丁林立,喊殺聲四起,城門外的反賊猝不及防下,死傷不計其數。?
“兄弟們,左右是個死,隨我衝啊!”?
葉孝辯大吼一聲,一夾馬腹,就往前衝了上去。對面騎兵同時啓動,以雷霆萬鈞之態,往反賊這邊壓擠了過來。衝在最前面的就是白袍將謝映登,眼見得就要撞上了葉孝辯的馬頭,謝映登手中大槍撲棱棱扎出了三朵槍花,就在葉孝辯惶然不知所措時候,已是刺進了對方胸口,隨即用力一挑,葉孝辯的屍身被遠遠的拋到了地面上。?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反賊頭領已經死於非命,隨着謝映登以及手下騎兵猶如猛虎一般殺入反賊當中,只是轉瞬功夫,已是將反賊的陣型衝了個七零八落,敗局已定。?
那些反賊當中比較機靈的,連忙放下了手中武器,伏倒在地,口中求饒。其他人有樣學樣,也開始求饒。不一會功夫,街面上已經趴倒了無數反賊。?
謝映登哭笑不得,這種沒骨氣的傢伙,還要當什麼反賊啊,都投降了,卻是讓人廝殺不得,真真讓人不爽。但總不能擅自殺俘,遂吩咐手下,將那些反賊全部捆綁起來,等以後再行發落。?
此時城外的李子通也警覺到形勢不對,竟是不再管陷入城內的手下,忙着發令即刻退兵。但未等他來得及調整隊形,身後已是傳出了陣陣廝殺的聲音,隨即一陣陣轟隆隆的馬蹄聲響,顯然又有大隊騎兵趕到,正好截住了他們這些人的退路。?
李子通更是心慌,夜色中他也沒辦法判斷後面的騎兵到底有多少人,但他並不敢冒險,領着手下心腹約有四五千人,斜刺裡落荒而逃,竟是對其他人不管不顧,將那數萬名兄弟丟到了海州城下。?
反賊羣龍無首,更是潰不成軍。等到城內掃清了反賊之後,城門突然大開,裡面的遼東軍殺了出來,兩相夾擊下,外面的反賊苦不堪言,勉強廝殺拼鬥了數個時辰後,眼見得逃走無望,紛紛放下了手中兵器,投降了遼東軍。?
是役,遼東軍自身損傷不過數百人,卻是擊潰了五萬反賊,其中光是投降的就高達兩萬多人,餘下的除去李子通臨陣帶走突圍的數千人之外,皆都死在了當場,其中大部分竟是自我踐踏而死,當真是死於非命了。?
如此一來,原本一直懸在東海郡頭上的巨盜李子通,實力大減,再也沒了襲擾東海郡的本事。而遼東軍的威望,也正式在中原地區打響。?
第二日,遼東軍頒佈號令,宣稱王萬福等人與曹齊人父子勾結反賊圖謀不軌,罪行確鑿,待稟明朝廷後,秋後處斬。與王萬福關係密切的幾個小世家,也毫無例外的遭到了打壓,甚至被連根拔起,再沒有了任何東山再起的希望。?
王家遭此打擊,表面上看一蹶不振,但很快隨着王萬昌王三爺出掌了族長位置後,大力整頓王家後,又隱隱現出了一絲復甦的苗頭。而謝家也是如此,謝道急流勇退,族長位置讓給了謝映登的父親。至此,王謝兩家被牢牢的綁上了遼東軍的戰船。?
隨着齊郡、琅琊郡、東海郡等重要郡縣相繼落入了遼東軍的手中,周邊郡縣無不膽戰心驚。但隨着王謝兩家的高調歸順,山東世家豪門無不爭相附和,一時間,遼東軍的聲望在山東地面達到了頂峰。基於此,那些郡縣的老大人們也紛紛派人前往北海郡,親自拜見了楊戈楊大總管,希望能得到遼東軍的庇佑。?
楊戈自然求之不得,如今得了那數萬反賊俘虜後,經過整頓後也堪堪能用,再加上各郡縣原有的郡丁,遼東軍的軍力得到了極大的補充,若是全部聚集起來,恐怕也至少有十萬之多。?
遼東軍如此威勢,讓周邊勢力也頗有些驚慌。其中規模最爲龐大的當屬翟讓李密的瓦崗軍以及竇建德的平原軍了,深恐遼東軍乘勢攻來,紛紛在接壤之處設下重兵,嚴防死守。?
但接下來的事情卻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似乎遼東軍對得到山東全境已是心得意滿,根本沒有出兵討伐兩路反賊的意思,反而是偃旗息鼓,專心致志的經營起山東的經濟民生,甚至對瓦崗軍與平原軍刻意的交好也不再拒之門外。一時間,這三股勢力竟是達到了一種默契的平衡,相安無事。?
而這種僵持的態勢,卻是讓東都洛陽的大小官員鬆了口氣。在他們看來,正是因爲有遼東軍的震懾,瓦崗軍與平原軍纔不敢肆意妄爲,洛陽周邊區域也得到了久違的平靜。?
而此時,楊廣的龍舟已是到了揚州。沿途奢華無度,到了揚州後更是醉心於歌舞昇平之中,對外界所發生之事充耳不聞。?
各地變亂頻頻,四面八方郡縣紛紛上表請求朝廷增援,卻是統統被虞世基壓住,並不往楊廣案前遞送。只是有一次楊廣隨性問起,虞世基脫口而出道:“那些亂民不過是販夫走卒雞鳴狗盜之徒罷了,各郡縣官府正竭力剿滅,不日將清除乾淨。請聖上無須掛念。”?
楊廣竟然信以爲真,甚至對各地求援的官員多加申斥。後來太僕卿楊義臣擊潰並招降了黃河以北反賊數十萬,其中就包括了張金稱高士達等人,奏報朝廷後,楊廣這才嘆息道:“怪了,盜匪怎麼突然變得如此之多,楊義臣招降的也太多了。”?
虞世基進讒言道:“這些小股盜匪雖然多,但不必多掛心,楊義臣已經將他們蕩平,手握重兵,長久在京師之外,恐怕對國家有弊無利啊。”?
楊廣聽罷,竟然命令楊義臣班師回京,一時間全國各地的反賊數量不減反增,更加難以控制。?
上次從東海郡鎩羽而歸的李子通,實力大減後,率衆投奔了杜伏威輔公佑等人的淮南軍。淮南軍從此聲勢大振,隱隱與翟讓李密的瓦崗軍、竇建德的平原軍分庭抗禮,成了三股最有實力的反賊。?
而各地郡縣豪門眼見變亂漸增,朝廷卻日漸暮年,也漸漸的起了一些異心,勾結當地官府,謊報民情,欲行割據之實。其中尤以幽州總管羅藝,金城薛舉,武威李軌,太原李淵,巴陵蕭銑爲最。這些都屬於豪門世家,本身就擁有一定的武裝力量。所屬郡縣官府無不唯命是從,眼中只有這些世家,而沒了大隋王朝。?
其實,這種種情由,當朝四貴(宇文述病重身亡)無人不曉,但都懼怕如今的楊廣脾氣有異常人,稍有不慎即遭殺頭之禍,都不敢稟明實情。可笑這滿朝文武,竟是都報了得過且過的想法,一日日拖了下去。?
當聽聞山東楊戈率軍大破李子通後,虞世基等人以爲有功,將此喜報奏於楊廣。楊廣也頗爲自得,認爲這是自己有識人之明,對楊戈更是多加賞賜,封爵北海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