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成都是特意來找我們的罷?不知有何貴幹。”蘇遊看這宇文成都向李靖和程咬金表達善意,首先拉下了蒙面巾,繼而開門見山地朗聲笑問道。
“最開始的確是想殺人滅口的,但他們兩個的馬術實在令人叫絕,追出了一段之後我纔想出這放虎歸山繼而深入虎穴之計,不過,我怎麼也想不到這先是搶劫了宇文氏商隊,再而攔截李氏商隊的竟然是橫波你。”宇文成都平靜地談論起這些殺人越貨之事,竟如家常便飯一般。
“但最後還是你們贏了……”蘇遊有些悻悻然地搖了搖頭,他曾經想過押運貨物的護衛有可能是宇文成都等人,卻怎麼也沒想到十三太保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出現的。
“你們忽略了馬鞋,馬鞋是你去年年底發明的,目前爲止軍中尚未普及,但你扮演的馬賊卻全都裝備齊整。”宇文成都直截了當地指出了蘇遊的破綻,又接着說道,“他們知道你攔截了他們的商隊無果後,便把我們十三兄弟派了出來,我們原本是想趕在你們出現前加入商隊護衛以便保護他們的。”
“如果你們速度快一些的話,死的很可能是我們。”蘇遊無奈地搖了搖頭,當然這也只是一種假設,但李家商隊的商人和護衛二百多條人命也跟他未嘗沒有關係。
如果蘇遊選擇在避難谷北口攔截李家商隊,那麼宇文成都等人則會在避難谷的南口加入李家商隊的護衛隊,到時候蘇遊需要面對的便是有宇文十三太保在內的李家商隊護衛,而戰鬥的結果也許就難以預測了。
但無論是宇文成都還是蘇遊都沒有想到的便是突厥馬賊的出現,因爲這突厥馬賊的突然出現,事情的發展方向似乎向蘇遊有利的一方發展了,至少他到現在也還沒有與宇文成都發生正面的衝突,而李氏商隊轉化成了宇文成都敵對的一方,並因此而萬劫不復。
“那也說不好,如果我們趕得快些的話,很可能我們幫他們抵禦突厥人,而你那時候到底站在哪一邊就難說了。”宇文成都搖了搖頭,幽幽地說道,顯然他也滿意於現在的結果。
外交關係講究遠交近攻,戰略合作伙伴則講究扶弱抗強,於是孫劉聯盟抗曹了,於是人民軍抗美援朝了……
如果宇文成都加入了李氏商隊把突厥人打得節節敗退的話,蘇遊很可能爲了要掌控住商隊而毫無節操地加入突厥馬賊的隊伍,結果就是馬賊聯盟來大戰李氏商隊了。
“不管怎麼說,我們是勝利者,但同時也是失敗者。我們原本是要查處宇文家夾帶違禁品出關的,但我們沒能做到;你們則是要保護商隊與突厥人交易的,但你們也沒能完成任務。”蘇遊對於宇文成都的說法不置可否,但一回到現實的問題時,兩人又陷入了尷尬。
“誰說不是呢?那十多車鐵器雖然回到了我們的手中,但卻像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宇文成都想到自己需要面對的問題,也感同身受地嘆了口氣。
“我聽說成都兄與宇文家有些齟齬,可謂身在曹營心在漢,如果你肯把那些鐵器交給我的話……”蘇遊循循善誘,終於像披着花頭巾的狼外婆一樣露出了獠牙。
“我的確是在宇文家臥薪藏膽,但如今並不是我脫離宇文氏的時候;如果你瞭解馬邑的現狀,你也不會接收這十多車鐵器了。”宇文成都說到自己與宇文家的關係,倒也並沒有什麼忌諱,他就像是一株榭寄生,終是要脫離寄主的,就像蘇遊最終脫離齊王一樣。
不過,宇文成都並不看好蘇遊與齊王的藕斷絲連。
李靖與程咬金想不到一向霸氣側漏的宇文成都竟然有此鮮爲人知的一面,一時竟大有知己之感;相比於高門大閥,站在一處的四人更像是幾處浮萍,他們想要上位,顯然還有很多路要走。
“馬邑的現狀?”蘇遊低聲唸叨了一句,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既然宇文成都能夠出現在這裡,那麼宇文家顯然已經在馬邑佈置完畢,那麼齊王很可能凶多吉少了。
“前兩日陛下看着天氣陰涼,便叫了幾個王室子弟到馬邑郊外圍獵,齊王自也在其中,但狩獵的結果齊王實在是表現得太出色了。隨後陛下便收到了幾封匿名信,那些信中舉報的都是齊王幕僚喬令則李賢宇等人在東都以及涿郡等地的惡行,陛下由此軟禁了齊王;今日午後,雲定興舉報齊王私藏兵器意圖謀反……”
宇文成都面無表情地說了下馬邑這兩日的近況,這些消息顯然對蘇遊很不利。
“雲定興?”蘇遊咬牙切齒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看來齊王是被這貨賣了,不是說好了是他先舉報宇文商隊夾帶鐵器出關的嗎?現在看來,他似乎是在給齊王下套,他背後的黑手自是宇文家無疑了,但這是否與雲召南有關係呢?
“既然雲定興能站出來,顯然齊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李靖搖了搖頭,隨即一針見血地點明瞭齊王的處境,以及蘇遊等人的處境。
“成都言盡於此,你們好自爲之吧。”宇文成都沒有繼續說下去,不待蘇遊等人再次出語便已緩緩離去,在這大敵當前中,他的閒適一如在後院散步。
從追殺夏子薇兄妹開始宇文成都就一直掌握着主動,知道蘇遊等人的出現,他懸崖勒馬全身而退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直到蘇遊開口說話,他才把自己置身於敵兵的包圍之中,即便如此,他也相信自己憑自己的力量拼個魚死網破沒有任何問題。
更重要的是,宇文成都從聲音中認出了蘇遊,他也相信蘇遊終會投桃報李。
宇文成都之所以會主動把蘇遊的失敗以及齊王的失敗一一道明,也未嘗不是希望明面上給宇文氏製造麻煩的力量多一分火種,同時,如果馬球隊中沒有蘇遊這一方的力量,他又如何率領剩下的人去抗衡突厥人?
如果宇文成都無法在未來與突厥人的馬球賽上脫穎而出,那他就無法得到一個好的出身,那他想要脫離宇文氏則會遙遙無期。
他們來自五湖四海,爲了同一個目標走到了一起。蘇遊曾經因此而遷就宇文成都等人,宇文成都此時所爲又何嘗不是如此?
“先生……”程咬金看着宇文成都轉身離去,遂急急地低呼一聲以提醒面無表情的蘇遊。
“讓他去吧,他既做了君子,我又怎能去做小人?”蘇遊搖了搖頭,他當然能夠理解程咬金心中所想,——程咬金無非是想讓他出爾反爾地向宇文成都施放冷箭,可就算殺了宇文成都又會如何?下一刻很可能便是李靖的離開,下一刻很可能便是因這離得而與後面的三百衛士離心……
“那咱們何去何從?”李靖對於蘇遊所言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遂又不自禁地問道。
“咱們連夜趕回馬邑,不管宇文成都所言是否屬實,咱們都該做好最壞的打算了。”蘇遊苦笑了一聲,沉思了一會後又道,“齊王的紈絝本性雖是有所收斂,但喬令則等人卻是賊心不改,想不到竟成了他落馬的導火索;陛下既是決心要辦齊王,齊王手中的兩萬東宮禁衛一定是第一時間被收繳的。”
“先生所帥的五百衛士便是禁衛中的精兵,咱們想要隱藏這次的行蹤,就要用最快的時間趕回去,讓他們化整爲零地回到他們的崗位。”李靖聽了蘇遊的話頭,立時便感覺到了目前處境的尷尬,程咬金卻難得一見地提出了自己的解決辦法。
“咬金能做此想,確是有些進步了。不過齊王派咱們出來前已經把咱們的行蹤向陛下報備了,報備中咱們是以尋找礦物爲名離開馬邑的。”蘇遊對程咬金所說讚賞地點了點頭,不過他還是想得過於簡單了些。
“那橫波的意思是?”李靖有些不解地問道,他其實想的和程咬金所說大致彷彿。
“咱們明面上與齊王的關係有目共睹,想保存自己應不是什麼難事;但齊王這一次遭宇文家暗算,恐怕是再無東山再起之時了,那麼他手下的禁衛勢必會分崩離析,我是想讓藥師掌握住這三百衛士來着。”蘇遊見兩人不上道,只好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衡波有何打算?”李靖對蘇遊要建立自己的力量是看在眼裡的,但這並不表明李靖就一定看好他,畢竟蘇遊不是門閥,他要想在這高閥林立的社會中站穩腳跟並非易事。
“球賽之後,我想求陛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牧守一方,哪怕是去做一個小郡守或是小縣令都行,朝堂之上的確是太危險了。”蘇遊對於李靖的處處保留並未放在心上,他沉思了一會後,終於第一次對人說出了自己的理想。
我要牧守一方!我要遠離朝堂!
“橫波要做郡守,我李靖便做你的郡丞。”李靖點了點頭,卻終是把這話埋在了心底。
李靖轉身走到了早已集結好的三百衛士身前,隨即宣佈了蘇遊對戰利品的分配,他的做法與蘇遊的要求似乎有些出入,蘇遊原本是讓他掌握這些人的,但他卻在爲蘇遊收買人心。